高建生：辞别旧岁时的三点缺憾
推进全球经济复苏和完善国际经济治理体系，必要的前提是国家间有寻求最大公约数的意愿并相互合作。可惜在2024年，给新的一年留下缺憾。缺憾年年有，龙年不算多。重要的是吃一堑长一智，莫让缺憾连年延续。
昨夜斗回北，今朝岁起东。辞旧迎新，通常总能提振一下人们的精气神，但在农历乙巳蛇年就要到来时，即将辞别的甲辰龙年其实给世界留下了三点缺憾。
尽管美国当选总统特朗普已经多次警告，俄乌战争不可继续。但他担心支持这场耗费大量军事资源的战争，可能拖慢美国国内复苏步伐的认知，是不是能够为当下已经杀红了眼的双方画上句号，还得去泽连斯基和普京那里拿答案。至于中东以色列与哈马斯、黎巴嫩真主党、也门胡塞武装，再加上现在谁都难以判断结局的叙利亚各派武装间的缠斗，也是短期内的难解之题。
发生在这两个地域的局部战争，前景都难预料。普京并无交出被占乌克兰领土的意愿，泽连斯基以加入北约作为乌克兰安全保障的立场，都可能使内容不详的特朗普“和平方案”流产。拜登政府卸任前决定允许乌克兰使用美国导弹打击俄罗斯的纵深目标，朝鲜军人参战的搅合，媒体爆料欧洲国家拟组建最多10万人的维和部队，如果说不是“添乱”的话，起码也为特朗普兑现他“一天之内结束战争”的承诺增添了变数。在中东乱成一片的局势下，以色列把自己一意孤行的所有跨境“报复”，都贴上“有权自卫”的标签，显然会使任何谈判达成的协议毁于一旦。战争延绵不息的后果，只有当事人最能感受。
英国智库国际战略研究所日前发布的报告显示，从2023年7月1日至2024年6月30日，全球因暴力冲突事件而死亡的人数接近20万人，同比上升37%。回顾即将过去的一年，想想近20万“因暴力冲突事件而死亡”的家人、亲属的感受，战火未熄带给世界的缺憾，是没有理由在新的一年中延续下去的。
经济复苏进程多受掣肘再添缺憾
相对未能止息的战火，2024年世界经济还在复苏。国际货币基金（IMF）年初曾预测全球经济增长预期能达到3.1%至3.2%。总体上看，这种预期大体得到印证。IMF10月22日最新一期《世界经济展望报告》认为，2024年全球经济将增长3.2%，这与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的认知一致。
问题是各方的报告都显示，2024年全球经济距离实现真正复苏仍有差距，都预示着掣肘经济复苏的因素既多又复杂，这使多年来对世界经济增长作出重要贡献的中国，也对保持增长感到吃力。
2024年全年经济复苏缓慢，并非在人们预期之外，但潜在影响经济复苏的因素不见消减却令人担心。地缘政治紧张加剧、供应链重构加深，和缺乏对和平与发展的良好预期等问题，给世界能源供给和经济增长衍生消极影响。这让推动经济复苏最需要的国际合作，在特朗普“让美国再次伟大”激发的脱钩、断链等贸易保护主义风潮面前难显优势。这无疑是IMF首席经济学家古兰沙（Pierre-Olivier Gourinchas）对世界经济发展发出警告的原因：“贸易紧张局势升级可能产生两方面影响。一方面，各国之间增加关税将扰乱贸易，导致资源错配，拖累经济活动；另一方面，与未来贸易政策相关的不确定性也会随之增加，同样会抑制投资、消费和其他经济活动。”
“不确定性”在任何情况下都隐含着风险。无论是“拖累经济活动”，还是“抑制投资、消费和其他经济活动”，都意味着经济发展的不确定性，这是2024年留给新一年的又一缺憾。信心比黄金重要，“不确定性”的成分越多，提振经济、走出危机的动能就越小。
愈演愈烈的恶性竞争增加新缺憾
“不确定性”蕴含的风险，还伴随国际性的恶性竞争。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伊始，各国对“覆巢之下无完卵”的体认和众口一词的“合作互利”，伴随如今国际贸易摩擦、俄乌战争等的发生，已经为国家间“筑墙”“脱钩”“断链”式厮打所替代。二战后屡被称为“趋势”“潮流”的全球化，迄今即使在最乐观的专家口中，也加上了“有限”“选择性”等字眼。以美中两国间经济、贸易、科技、话语等宽领域较量为代表的国际竞争，日见有失控的危险。
2024年岁末，在焦虑中观察特朗普回锅后政策选择的各国政府，已经看到的是，特朗普表明上任后，将对加拿大、墨西哥进口商品征收25%关税；他告诉金砖国家，必须放弃取代美元的计划，否则这些国家将面临100%的关税；还威胁欧盟必须购买美国油气以作出补偿，“否则关税就要来了”。至于对中国，好笑的事是连大蒜、辣椒也成为说事或讨价还价的噱头。
推进全球经济复苏和完善国际经济治理体系，无论对全球产业链、供应链和价值链的重新配置来说，还是寻求实现全球治理的解决方案，必要的前提是国家间有寻求最大公约数的意愿并相互合作。执意过度强调自身利益，臆想恶性竞争为“乱中取胜”之道，不仅是非理性选择，在害人之余大概率也会损己。可惜在2024年，对这一点的认识并不充分，或有点认识却不去力行的结果，必然是给新的一年留下缺憾。
其实缺憾年年有，龙年不算多。重要的是吃一堑长一智，莫让缺憾连年延续。笔至于此，《联合早报》2024年的“字述一年”评选传来结果：“仇”成了国际获选字；半个月前，在台北揭晓的2024海峡两岸年度汉字评选中，当选的是“争”字。“仇”“争”二字的当选，是不是对2024年所留缺憾的另一种解读，可以细细琢磨。但“吃一堑长一智”的思考启示我们，在今后的日子里，国际社会力争不留缺憾或少有缺憾，并没有什么更好的招数，一在于去所私以行大义，恪守基本的准则与底线，将客观存在的竞争，置于遵守规则的良性环境与有序轨道内。二须要存其异以求所同，增加必要的互信与合作，让刻意制造的对抗、零和博弈等逆时代潮流之举越来越缺少市场。
做到这些，对各国尤其是他们的领导人而言，说难不难，说易不易，世人只能等待。
作者是山西行政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