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汉钧：从半导体产业变局看中美博弈

黑暗森林法则和其他类似假说主张宇宙中的文明皆非善类，也都会隐藏自己，因为一旦被发现，就会被其他星球文明毁灭；如果知道其他星球文明的存在，也一定会针对其发展，甚至消灭它。

25年前流行自己组装桌面电脑，英伟达（Nvidia）是显卡品牌之一，中央处理器（CPU）则是在英特尔和超微（AMD）之间选其一。

当年的英伟达是一家小公司，1999年的营业收入1亿5800万美元（约2亿1300万新元）；同期的英特尔收入294亿美元，超微29亿美元。今时今日的Nvidia在人工智能（AI）晶片领域打出一片天地，已经与英特尔比肩，2024年的营业收入预期均为550亿美元；超微约为它们的一半，245亿美元。

市场分析师看好AI晶片的需求，因为科技界都在大力发展AI和聊天机器人，需要大量晶片打造数据中心。此外，由于今天几乎所有电器、电子产品、车辆等都需要集成电路，因此全球市场对晶片的需求不断上升。

中美在科技和贸易领域的激烈竞争，使得半导体产业成为兵家必争之地，成了战略产业。

美国两年前开始撒钱吸引半导体产业重新登陆美国。据彭博社报道，美国和欧盟等国已投入近810亿美元，致力生产下一代半导体。美国也力推“友岸外包”，最近一年不断看到三星、英伟达、微软、苹果等纷纷到东南亚国家视察和拓展业务。国际关系观察家称，东南亚国家在中美科技竞争中捞到好处，是意外的赢家。

长堤彼岸的马来西亚就抓住这个机遇，星期二（5月28日）宣布将拨款至少250亿令吉（约71亿7500万新元）落实国家半导体战略，争取至少5000亿令吉投资，将马国打造成全球半导体研发中心。

韩国作为半导体产业大国，也要留住这个战略产业。韩国政府5月23日宣布拨款26万亿韩元（约257亿新元），帮助三星、SK海力士等半导体巨头继续壮大，同时支持一批中小企业发展成新的巨头，并在首尔郊区打造一个全球最大的“超级晶片产业集群”。

眼看西方国家和周边国家动作越来越多，中国不敢怠慢。5月24日，中国政府成立简称“大基金三期”的国家集成电路产业投资基金三期股份有限公司。这是一个有3440亿元人民币（约640亿3500万新元）的国家投资基金，规模为历来最大。中国政府要利用这笔钱，建立半导体领域的自主研发能力，建立自己的半导体供应链，以免被美国掐住脖子。

中国10年前设立1300亿人民币的“大基金一期”，2019年设立2000亿人民币的“大基金二期”，支持中国半导体产业发展，减少依赖外国晶片技术。然而，彭博社的报道指出，以中国的大手笔投资来看，目前所得回报不成正比，尤其仍未能建立可以完全摆脱西方科技的供应链，还暴发半导体行业腐败窝案，业内多名高管落马被查。这势必影响中国半导体产业的发展步伐。

产业链仍不完善，中国唯有放软姿态，呼吁两个最重要的半导体邻国与它合作搞好供应链。中日韩最近举行领导人会议时，中国总理李强就呼吁中日韩“深化经贸互联互通，维护产业链供应链稳定畅通”“引领科技创新合作，加强协同创新和前沿领域合作”。

美国除了撒钱，也对中国实行晶片采购限制和生产设备禁运。美国全力针对中国，是要针对中国的科技发展，尽可能阻止中国在必须用到先进晶片的领域如AI、宇航、军事、物联网、汽车等产业领先美国。

这让人联想到科幻小说家刘慈欣的黑暗森林法则。黑暗森林法则和其他类似假说，主要尝试解答费米悖论，即宇宙这么大，应该存在许多外星文明，但为何从来都没有发现任何外星文明的迹象和证据。这类假说主张宇宙中的文明皆非善类，也都会隐藏自己，因为一旦被发现，就会被其他星球文明毁灭；如果知道其他星球文明的存在，也一定会针对其发展，甚至消灭它。

这样的科幻假说放诸现实世界，也可以解释中美之间的博弈。美国认为中国的崛起肯定不利于它的将来，所以要尽一切力量针对中国的发展。如果可以，美国会想消灭中国，甚至不排除中国有一天也会想消灭美国，正如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德国想消灭英国，日本想消灭美国，又或更久远的古希腊时代、春秋战国时代，城邦与城邦、国与国之间何尝不是无日无夜不想灭了对方。

黑暗森林法则，是修昔底德陷阱所描述的情景；前者是科幻假说，后者是历史经验总结，但它们殊途同归。

（作者是《联合早报》国际新闻第二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