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特朗普胜选的道德与权力深层解读
特朗普战胜哈里斯并不代表美国团结起来,而是标志着建制派的系统性失败,也代表着美国的纠错机制不再能够发挥作用,意味着美国深层统治集团已经无力处理当前局面。
时间回到2002年,小布什携高人气帮助共和党赢得中期选举。民主党人士气低落,哀鸿遍野。政治学者特谢拉(Ruy Teixeira)和记者朱迪斯(John B. Judis)这时合著一本书《新兴的民主党多数》,分析社会结构和选民行为的演变,提出一个观点:美国正变得更加教育化、城市化、世俗化、多元化,民主党即将迎来长期执政!
在民主党阵营,这本书几乎被奉为圭臬,被看作预言书和民主党未来的选举圣经,尽管两名作者刻意避免将他们的研究简化为“白人美国的终结”,但这种解读几乎不可避免。
书中说到,每个选举周期,少数族裔选民的比率都上升,而没有大学学历的白人选民却在快速减少。少数族裔和受过大学教育的白人这两个群体,似乎天然是民主党的拥趸。一句并未在书中出现的话——“人口结构决定命运”——成为民主党的实际信仰。是的,随着这两个族群人口比率不可逆转的增长,民主党基本盘将永久性地超过共和党,将迎来全面的、长期的执政。
2008年,民主党今天的选举毒药——奥巴马——横空出世,斩获超过三分之二拉丁裔选民和95%黑人选民的票。那一刻,民主党人深深认为,历史拐点就此到来,《新兴的民主党多数》预言实现了。民主党后面须要做的,就是保持自己在这两个群体中的受欢迎程度。然后,随着这两个群体人口持续增长,民主党的优势不可动摇。
民主党人在自己的理想路线图里走得太远太远。人口结构固然发生了改变,但增加的少数族裔正在不可阻挡地加入保守选民的行列。人们受够了学校里不断宣扬的彩虹文化,受够了街头的打砸抢,受够了遥不可及的环保议题,受够了对罪犯的纵容,受够了高高在上的民主党政客,受够了没完没了的“政治正确”!
过去四年,建制派用加息+财政扩张+假数据,吹捧美国资产的套路,显然被大选证明失败了。失败的标志就是美国民众对于这一套路并不买账,他们觉得自己变得更穷,所以“赢粮而景从”,用一场摧枯拉朽的特朗普选举大胜,来戳破民主党过去四年惨淡经营出的粉饰太平假象。
目前的局面,建制派在台上,还能把“美元霸权”这唯一的水源做统筹性的安排,细水长流式地使用。特朗普上台只会是孤注一掷,将美国的战略资源一股脑地用尽,也就是不顾及美元的长期贬值趋势,强行让美联储降息扩表,来为财政扩张提供资金,以期望能够由财政扩张来拉动经济和赎买民众。
特朗普的权力有效期非常短,他不能迅速对民众进行赎买,立刻就会被民众抛弃,进而也会被各路政客抛弃。就像李自成退出北京后,各地归顺明军的反叛一样。所以,他的上台只能标志着美国权力核心对于它们所看守的“最后的金库”——“美元残余霸权”的挥霍式使用。
联邦主义者曾有此一问:“人类社会是否真正能够通过深思熟虑和自由选择,来建立一个良好政府,还是他们永远注定要靠机遇和强力来决定他们的政治组织?”关键不是眼下怎样,古今大帝国都在兴衰中一步步走过,从来没有千秋万代,问题在于何去何从。
天赋优势的使用和收益,应该以天赋最差者的条件改善为前提,否则就是不正义的。这一立论的核心逻辑在于“人对其幸运的家庭和环境其实并无权利”“没有一个人应得他在自然天赋的分配中所占的优势”(罗尔斯《正义论》)。这一“权利优先于善”原则的延伸,始终面对一种张力,这两者是否可以在词典式排列的意义上分开?如果分得开,二者又是何种关系?如果公民不在政治生活中追求和培育德性,就会把善削减成一种工具。这正是保守主义对“权利优先于善”批评的抽象表达。
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在政治生活中培育德性,确实有将德性的定义和标准问题,集中到某个或某群人手中,使共和转向僭政(编按:指暴政)的可能性。但是,政治的道德中立,除了会造成善的工具化,还可能使那种由“必要的恶”推动的一切成就,不仅证成这种“恶”的必要性,还证明这种“恶”实际上是“善”。二者若不相调和,最终将殊途同归,这是一条“通往奴役之路”。无论如何,罗尔斯对自由和自由价值的区分,将在现代自由主义中永远占有一席之地。
笔者大学老师王沪宁在1991年出版的《美国反对美国》中写道:时值今日,贫富差别构成社会主要的利益结构。在富裕社会中,真正的穷人不多,真正的富人也不多,但大多数中产阶级认为自已是富有的或会是富有的。这一部分人认为,过去的富有或将来可能的富有,有赖于经济领域中的自由活动,如果限制这种自由,制造平等,就会损害他们的利益。经济领域不属于政治领域,不能强行要求平等。人们在这个领域中应当享有充分的自由。不能因强调平等,而拿别人的钱去给另外的人花。有钱的或有一部分钱的人,都会有这种想法。质言之,这种论调反映富有者的愿望,他们不愿意限制资本的自由,也不愿意与社会大众分享更深层次的平等。
这正是特朗普胜选的关于道德与权力的基础性原因。
作者是成都市复旦西部国际金融研究院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