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之白：谁才是主流？

11月5日的美国大选，结果并不出人意料，不过，特朗普的优势之大，还是超出很多人预想。

特朗普在七个摇摆州中呈现横扫之势，不仅在选举人票上大胜，普选票同样胜出。另外，参众两院都被共和党拿下，再加上最高法院的六名保守派大法官，可以说，特朗普将大权在手，甚至“完全执政”。

2016年希拉莉落败时，民主党支持者感到错愕、震惊，认为更多是选举战术上的失误。2020年拜登获胜后，很多人认为，特朗普当总统只是昙花一现，是历史的意外，美国民主和全球格局终将“拨乱反正”。

然而，今年的大选结果，一些自由派知识精英如梦初醒，原来自己这边才是少数，支持特朗普的才是主流民意。

特朗普的大胜，有高通货膨胀的经济因素，有民主党宣扬一些过于激进的价值观所带来的反噬，相关分析已有很多，在此不赘述。真正让人担心的，是在意识形态层面上，反建制、反全球化、保守主义、强人政治将成为主导。

在过去若干年里，全球如火如荼的进步主义运动，形成巨大同温层，自由派知识分子往往失去对基层民众心理的感知，失去对人性底层逻辑、历史巨大惯性的敬畏，对何为社会主流产生错判。这一点，不仅仅发生在美国。

记得有一次，笔者和中国好友聊起政治，有位朋友说，眼下中国政治氛围压抑，但这种日子会过去的，再熬些年就好。另一位朋友说，当下这个时代只是个偶然，现在人的思想都开放了，将来会起变化。

对于两位友人的乐观，笔者并不认同。当下这个时代是偶然吗？恐怕之前改革开放的几十年才是偶然。中华帝制两千年，宽松开明的日子并没有多少，现在只不过回到“正轨”罢了；现在人的思想更开放吗？说这话的人，不妨到更广阔的社会、到互联网上去看看，就明白基本盘是什么样，观念的水位在哪里。

此理中西皆同。特朗普的当选，是近年来西方国家普遍右转、回归保守传统的最新例证。进一步说，民主政治、全球化、国际组织、多边架构、合作发展、人文主义、多元价值等等概念，也都是历史的偶然产物，某一天都可能不复存在。

至于这种趋势将迎来怎样的终局，是新冷战，是第三次世界大战，还是类似罗马灭亡后的中世纪，抑或有新的科技革命带来转机，尚未可知。

自由派知识分子、普世主义者、信奉全球化的国际公民，未来何以自处？相信人们会有不同选择。有的走上更激进的道路，有的用更迂回的方式斗争，有的“邦无道则隐”。当然，也会有人反思自己“脱离群众”，然后改旗易帜，变成新潮流下的弄潮儿。

不管怎样，首先必须看清现实：即便再坚信自己站在历史正确一边，也要明白，眼下时代主流是另一个方向。少数派要学会少数派的生存之道和斗争方法。要在保留心中傲骨的同时，洗掉身上傲气，充分意识到这场斗争的漫长、艰难、残酷，也要在批判社会与自我反省之间不断平衡，避免误入歧途、走向极端。做不到以上这几点，未来恐将面对比2024美国大选更惨痛的失败。

（作者是《联合早报》高级数码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