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韩国人淡定体现政治体制信心

在这次事件中，总统行使宪法赋予自己的权力——宣布戒严；军队按照法律执行戒严令；国会按照宪法推翻总统的戒严令；总统表示服从。虽然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内，太多事情显得混乱不堪。但实际上，所有当事方都是在宪法框架下行事，最终的结局也很平稳。在几十年前，事情却不是这样的。

韩国总统尹锡悦12月3日晚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突然宣布戒严。事情的起因是，韩国执政党在4月10日举行的选举中大败，失去国会中的多数席位。韩国的政党政治很像中国明代的党争，具体来说，就是对人不对事。反对党在控制国会后，看起来最主要的任务并不是成为“忠实的反对派”，提出与执政党不同的建设性意见，而是要尽量给执政党添堵。具体表现在反对党不断弹劾尹锡悦系人马，并卡住政府预算案，甚至放风要弹劾总统。对此，尹锡悦愤怒、无奈却又毫无办法。

因此，检察官出身的尹锡悦不得不做一次“离经叛道”的决定，用宣布戒严这种非常规手段来打击反对党。从各种角度看，这次宣布戒严不像是一个深思熟虑的决定，因为从总统的幕僚、执政党党魁和美国在戒严后的反应来看，尹锡悦在宣布戒严前，并没有和身边的人深入讨论过这个问题，甚至没有通知美国这个最重要的盟友。因此，我们大概率可以推断，作为某种意义上的政治素人的尹锡悦，在面对他所认为的反对党“无理取闹”时，被愤怒冲昏头脑，草率做出戒严的决定。

之所以说这个决定是草率的，是因为虽然反对党处处杯葛政府，甚至在某些方面走得太远，但基本上是在规则之内行事的。尹锡悦宣布戒严，用非常规手段打击反对派，明显破坏游戏规则。

总统的这一行为理所当然遭到大多数人的抵制，不仅反对党激烈抗议，在执政党内部反对的声音也此起彼伏。因此，戒严令发出几小时后便草草收场。

从表面上看，韩国这次戒严堪称一场闹剧。但如果看得更深一点，这场闹剧恰恰表明韩国已经完成向现代国家的转型。在这次事件中，总统行使宪法赋予自己的权力——宣布戒严（虽然这个决定看起来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军队按照法律执行戒严令，但没有成为总统谋求个人目的的工具。之后，国会按照宪法推翻总统的戒严令。面对这一结果，总统表示服从。虽然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内，发生太多事情，让人目不暇接，以致显得混乱不堪。但实际上，本次事件中的所有当事方，都是在宪法框架下行事，最终的结局也很平稳。

但在几十年前，事情却不是这样的。当时，军队作为当权者的工具，无情针对反对派与抗议民众，因此当时韩国的每一次戒严，必然伴随着社会动乱和血流成河。对此感兴趣的朋友可以看一下几部韩国电影——《首尔之春》《南山部长们》《辩护人》和《出租车司机》，虽然拍摄年代不同，但这几部电影都生动地反映历史上的戒严，对韩国社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从目前来看，尹锡悦大概率会为自己的草率决定付出代价，反对派已经正式提出弹劾总统，执政党也在和尹锡悦切割，讨论总统退党的方案。如果尹锡悦被弹劾，政治生命大概率将会终结，并有可能陷入司法纠纷。即使不被弹劾，也会威信全无，颜面扫地，很难再推动任何重大政策方针。但对于普通韩国民众来讲，这次戒严基本上对个人生活没有任何影响。

戒严的第二天，韩国股市甚至正常开市。韩国民众对戒严的态度也是好奇远大于恐惧，很多接受采访的韩国年轻人都表示，没想到自己竟然能亲身经历戒严，显得颇为兴奋。这种淡定体现韩国民众对现代政治体制的信心——韩国已经告别威权时代！法律至上的观念已深入人心，不论是总统、国会议员还是军队，都要依法行事。只要各方都按照法律办事，天就塌不下来。

因此，笔者认为，这一看似混乱的事件，恰恰表现韩国已经完成现代国家的转型。目前还处在事件之中，各种信息扑面而来，使我们显得有些无所适从。但几十年之后，我们回头看，会发现这次失败的戒严，可能是韩国政治发展史上的一个强音。它标志着在经历几十年的民主化运动之后，旧时代已经彻底过去，韩国政治已经进入到一个全新的时代。

作者是旅欧国际关系研究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