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春安：声嘶力竭抑或温柔劝勉 ——马国抗争的两种姿态

谁还记得“赵明福事件”？

赵明福事件发生于2009年7月16日。他是马来西亚雪兰莪州行政议员欧阳捍华的政治秘书，他于2009年7月15日被反贪污委员会官员带回去协助调查一宗关于选区拨款事件，岂知隔天上午，他的尸体却出现在反贪会总部大厦五楼的露台。

警方初步怀疑是死者坠楼身亡，随后又被判定为自杀。但自杀论疑点重重，因为赵明福隔天将结婚，且未婚妻已经怀孕，他怎么可能自寻短见？

之后，各方都介入，因为欧阳捍华是民主行动党的州议员，而赵明福也是民行党党员，在野党有抗争的议程，认为反贪会滥用私刑，逼赵明福指证上司贪污不果，失手推赵明福下楼。马国政府以及执法部门也有他们的议程，要维护反贪会审问嫌犯的正当性，因此，为赵明福雪冤，遂变成各方的角力场。

马国政府后来成立皇家调查委员会，也开庭通过法医的验尸程序，还聘请泰国的著名法医为赵明福重新验尸，以鉴定赵明福到底是他杀还是自杀。若是他杀，就应该揪出凶手，绳之以法。

然而，15年过去了，真相始终是谜，赵家始终伸不了冤。15年后，“赵明福正义之行示威游行”浩浩荡荡一行人上个月中旬进行为期三天的游行，并到达国会大厦，准备给国会递交一份备忘录时，却遭到100名警察的阻拦，且发生肢体推撞，有多人受伤，赵明福的胞妹赵丽兰被推撞倒地嚎啕大哭，控诉政府冷漠无情，没有信守承诺，为赵明福伸冤。她还骂首相安华比前首相纳吉还不如，为何纳吉时代她可以进国会递交备忘录，现在却不行？

15年了，我们重复看到赵丽兰那悲情、愤恨、声嘶力竭的形象。这是一种抗争方式，无可厚非。

但我们也看到另外一种抗争方式，即马来西亚导演张吉安“以温柔的方式诉说513悲剧”（编按：指1969年5月13日发生在马来西亚的种族冲突事件）。因而在电影《五月雪》中，我们看不到513第一个罹难者（13岁的捧咖啡小孩）被暴徒砍杀，尸体被丢入沟渠的画面。我们看不到暴徒放火烧店屋，楼上的人哀嚎求救，暴徒却无动于衷的画面；我们甚至看不到半山芭大华戏院散场时，观众被砍杀的画面，只看到寂寥无人的戏院门前，有人骑着一头大象，缓缓行过。当然，我们也看不到联邦戏院、柏屏戏院，私会党徒冲入戏院，追杀马来人，却被华人阻止的感人画面。

张吉安用的是诗意的镜头，隐喻的画面，符号式的点题。他重点讲的，是罹难者的家属，在乱葬岗中，寻找亲人墓碑的故事。

张吉安也在通过电影寻找真相，维护正义。

这里并没有贬低，或者抬高任何一种抗争的姿态。声嘶力竭是一种力量，温柔的劝勉也是一种力量。无论是前一种，或者是后一种，都是在寻找真相、追求正义、匡正正义。

在马国的历史长河中，有太多太多这类冤案，太多太多这种历史迷雾。蒙古女郎被炸尸命案、牧师被绑架失踪事件、私家侦探离奇死亡事件、马航370号班机失踪之谜，还有各种拘留所被扣留的嫌犯离奇死亡的事件，非法外劳拘留营命案，等等等等。

马国人是选择遗忘？沉默？还是继续抗争，努力寻找真相，无论是用温柔劝勉的方式，还是声嘶力竭的方式？

作者是本地写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