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国：美国学生将学习台湾的“国族认同”？

伍国

2022年上半年，美国一共向中国留学生签发了3.1万张F-1学生签证。这一数字较2019年同期的6.4万张减少了一半以上。在2019年赴华留学生中，美国学生为2.1万人，但到了2020年，这一人数就已经骤降到2400多人。尽管中国在2022年开放了针对外国留学生入读秋季学期的X1签证，但中国国内此起彼伏的疫情、严厉的管控措施、经常熔断的航班、飙升的票价，仍然对有意愿赴中国留学的美国学生造成极大的障碍。

在中国国内，长期承办美国学生赴中国大陆学习中文的一家著名美国教育机构，已经于今年早些时候停办了2023年的春季学期项目。这家机构在北京、上海、南京都有长期合作的中国一流大学，很多美国学生都透过他们的专业安排，根据个人兴趣和偏好，选择不同的中国大学校园，进行短期的语言文化修学，并由这家机构负责协调学生在华期间的通讯、健康等后勤问题。

项目的暂停，显然也是出于无奈，因为目前的中国大城市已经难以保证连贯和有质量的汉语国际教育，留学生的日常生活也会受到难以预期的干扰。

在这一项目暂停以后，计划去中国大陆短期强化中文的美国学生，也面临无法完成原定学习计划的困难。与此同时，另一家总部位于华盛顿、和台湾有业务联系的美国修学旅行公司，开始推销它在台北的项目。但是，由于在目前的美国校园中，中文教师绝大多数来自中国大陆，采用的也是简体字教材，进行短期语言强化的美国学生，因此面临这家机构提前告知，在台北期间，上课会使用正体字，但发给学生的材料和一些补充资料却使用简体字的情形。相信对于一般的汉语学习者来说，这种简繁体双轨制，必定会造成过去不存在的麻烦和困扰。

笔者从有关资料中还注意到，承办这一项目的台湾高等教育机构，似乎比较刻意地把一些非语言的英文课程，夹带进汉语课程中，进行捆绑销售。在学生可以选修并获得学分的英文教学课程中，有一门名为“台湾历史、文化，及国族认同”（Taiwanese History, Culture, and National Identity），另一门名为“大陆和台湾之海峡两岸关系”（Cross-Strait Relations between Mainland China and Taiwan）。

从这两个课程名称来看，台湾的高等教育机构显然有强烈的借“教中文”，从己方角度针对美国青年学生进行历史和政治宣讲的动机。然而，这里似乎存在一些微妙之处，“两岸关系”课以“中国大陆”和“台湾”命名，似中规中矩，虽然所提供的视角必定是台湾的，而前一门课，则聚焦台湾本土，并刻意凸显（台湾）“国族认同”这一深具现实政治意味的概念。

按照民族主义理论，nation是一个寻求最终在政治上建立政权和政府意义上的国家（state）的共同体，希望建成的终极实体，即为nation-state。这里的nation不同于仅仅以语言和历史记忆连接的族群，或在同一个nation-state框架下的（少数）民族，例如，美国的华裔就只是一个亚文化族群（ethnic group），而非一个有自主自立意识的nation。因而，台湾学者把nation汉译为“国族”，而非像大陆那样笼统翻译成“民族”，从而和少数民族意义上的“民族”相混淆，确实是更高明，在学理上也更站得住脚。只是，按照“国族”的译法，则把nation-state叫做“国族国家”，又显得既拗口又含义重叠，反而更不明晰。这大概是以现代汉语表述近代西方概念时，在词汇和语义上力有不逮之处。

无论如何，在美国与中国大陆交流受阻的情况下，向美国赴台学生开课讲授“台湾国族认同”，从以语言教学为目的的教育项目来看，确实带有过于明显的政治意图。就笔者所知，中国大陆的汉语教育，反而专注于语言和普及性文化，并不涉及这类敏感议题。或许因为中国大陆并没有考虑把外国留学生当成中国民族主义和两岸问题的宣教对象。

当然，最理想的状态，还是中国大陆目前的疫情及管控尽早结束，社会生活回归正常，中外交流持续推进，而美国学生也能自主选择在中国大陆或者台湾学习中文。

作者是美国阿勒格尼学院历史系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