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涟：特朗普关税战是美中竞争王牌

北京颁布的禁令可能是出口管制的开局，如果与华盛顿的贸易摩擦升级，出口管制可能会扩大到数十种利基材料。此时距离特朗普入主白宫尚有40余天，关税战还处于叫阵阶段，真正的“战争”还要到那时才算开始。

美国候任总统特朗普被国内与国际社会视为“最大颠覆者”，不少拥戴者认为，特朗普对盟友与竞争者（敌人之美称）一视同仁加征关税，实在太不明智。但我认为，如果真了解特朗普及他的知音财政部长的关税思想，就知道“关税是个纲，纲举目张”。即将离任的国务卿布林肯的“餐桌菜单论”，是以意识形态作为利饵并划敌友之线，认同美国民主党那套以各种性少数为核心的DEI（多元、公平、包容）极左理论，就算购买入场券，成为美国餐台的客人。特朗普2.0比较简单：盟友也须要自立，凡喜欢沾美国便宜的盟友就不是好盟友，关税成为入场券。

关税战已经叫阵，主挑中国

11月25日，特朗普在自己的社交媒体平台真相社交发表两条贴文，一条称由于麻醉品等非法药物的涌入，美国将在现有所有关税的基础上，对中国商品额外征收10%的关税。另一条则宣称明年1月20日他就职后，将对从加拿大、墨西哥进口到美国的所有产品征收25%关税。中国、墨西哥、加拿大分别居美国前五大贸易伙伴中的第三、四、五位次，第一大贸易伙伴“亚洲”因牵涉到39国，躲在“集体”这块牌后暂无反应。资深盟友兼第二大贸易伙伴欧盟则惴惴不安，正在准备两套方案。墨加两国已主动与特朗普就此交流，未获满意答复。

中美方面的接触，据《华尔街日报》记者魏玲灵12月4日报道，包括中国前驻美大使崔天凯在内的现任及前任官员，曾试图通过在特朗普第一任期内，与他的女婿贾里德·库什纳建立的关系来打通渠道，但与特朗普核心圈的接触成效有限。该文透露，北京不知道特朗普是想从中国得到更多商品采购，还是下决心全面脱钩？尽管特朗普近日说他与习近平通过电话，但只字未涉具体内容，中方亦未报道，甚至未提是谁主动通电。

其实，北京对关税战并未抱侥幸之心，以下两点信号，北京会准确解读。第一， 提名为财政部长的贝森特（Scott Bessen）作为重要的执行经济、监管政策者，特地于11月15日投书福克斯电视台，谈论对关税政策的系统性看法，声称关税战争将来是特朗普掌控与调节美国与世界各国经济关系的主要工具。理由如下：关税有三大功能，既是增加收入的工具，也是保护美国战略产业的方式，还是实现总统外交政策目标的有用工具。无论是让盟友增加国防支出、向美国出口开放国外市场、确保在结束非法移民和拦截芬太尼贩运方面的合作，以及阻止军事侵略，关税都可以发挥核心作用。

第二，特朗普于12月4日宣布纳瓦罗（Peter Navarro）出任新政府的“贸易与制造业高级顾问”，负责“推进和传达特朗普的制造业、关税、贸易议程”。纳瓦罗在对华贸易政策上持强硬态度，他主张扩大美国制造业规模、提高关税、促进全球供应链回流、减少美国贸易逆差。他在《致命中国》一书中，指责中国政府通过操控货币和大幅补贴，向美国市场倾销商品，伤害美国制造业和中产阶级。他还批评中国强迫美国公司转让知识产权，作为市场准入的条件，违反公平贸易原则。这些观点反复被特朗普在公开演说中引用，广为传播。

特朗普对金砖国家去美元化将加征关税，仍然针对中国。但所有这些，比不上他对金砖国家的警告。11月30日，他在真相社交发文说：“我们需要这些国家做出承诺，他们既不会创立一种新的金砖货币，也不会支持其他任何货币来取代强大的美元”。否则的话，他们将面临100%的关税，并且可以就此和“把产品进口到美好的美国经济”说拜拜。

金砖国家现共有九个成员国，中国的国内生产总值（GDP）总量占金砖国家的70%左右；九国当中，与美国经贸来往最密切的是中国，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钦定的世界五大储备货币之一是人民币，人民币国际化是北京的梦想，目前在金砖国家使用最多的就是人民币，特朗普声称的“支持其他任何货币来取代强大的美元”即指此。但是，创立金砖货币，在金砖国家内部远未达成共识，甚至还不算已提上正式日程。

所谓“金砖国家去美元化”，我特地查了相关资料，实际情况如下：俄乌战争将俄罗斯踢出国际资金清算体系“环球银行金融电信协会”（SWIFT），主要是为人民币作为国际贸易结算货币扩大空间提供机会。2023年11月以来，人民币连续10个月成为全球第四位支付货币。今年8月，人民币在全球支付中占比为4.69%。但作为各国储备货币，人民币所占比率反而比俄乌战争前下降。据IMF官方外汇储备货币构成（COFER）最新数据，今年第一季度全球12万亿美元的外汇储备中，人民币占比为2.15%，与2022年第一季度2.8%多的峰值相比有大幅下降，不及日元5.69%的一半，仅为澳大利亚元的水平。

实现人民币国际化、打破美元垄断，是中国的长期基本战略，中国也一直在做这方面的努力。但中国现阶段的货币战略并非去美元化，而是专注于发展以人民币计价的跨境贸易结算体系。俄乌战争开始后一段时期，北京也许幻想过去美元化，但上述现实，以及担心美国可能施加类似针对俄罗斯的金融制裁，包括放松资本管制可能会引发金融风险，中国做了战略调整，现在没有实施全面的去美元化战略，而是专注于扩大人民币在国际结算中的作用。

中国反应软硬兼具

中国方面深知关税战不能幸免，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如今的态度是软硬兼具。一方面释放交流意愿，11月22日，中国商务部副部长王受文表示，中国有能力化解外部冲击；但他更强调期待与美方开展“积极的对话”，拓展合作领域、管控分歧，推动双边经贸关系平稳。但他也说，中方会坚定维护自身主权安全和发展利益。

在加、墨两国领导人忙着与特朗普对话寻找出路的同时，中国领导人没有类似举动，被《华尔街日报》文章评为“更谨慎但渴望对话”。这并不影响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仍在寻找切入点并采取行动，12月3日，中国表示将开始禁止向美国出口某些稀有矿产，立即停止向美国销售镓、锗、锑和所谓的超硬材料，理由是它们属于军民两用物项。石墨的出口也将受到更严格审查。

此前一天，拜登政府加强对中国获取美国先进技术的限制。

这是世界两个强国之间技术战的升级。这项禁令表明，中国政府愿意通过阻止用于制造武器和半导体等重要产品的重要零部件出口，来打供应链战争。由于全球制造半导体等先进技术产品所需的关键矿产，几乎全部来自中国，彭博社在12月4日的文章《中国的贸易报复措施可能延伸至稀土等矿产》指出，中国报复行动只是一个开始。在可用于对抗美国贸易战的关键矿产方面，中国并不缺乏选择。北京颁布的禁令可能是出口管制的开局，如果与华盛顿的贸易摩擦升级，出口管制可能会扩大到数十种利基材料。

此时距离特朗普入主白宫尚有40余天，关税战还处于叫阵阶段，真正的“战争”还要到那时才算开始。中国方面是否真做好准备、准备是否充分，还要看美方精算损失，确定将止损点定在什么地方。

作者是旅美中国经济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