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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孟达:如果历史有“如果”


 新闻归类:观点评论 |  更新时间:2023-09-24 07:45
严孟达:如果历史有“如果”

李光耀58年前的男儿泪具有长远的历史意义,他在中断记者会的20分钟痛定思痛的短暂时刻,脑子里也许盘旋着许多“如果”……

新加坡巡回大使许通美教授在《联合早报·言论》版(9月19日)发表的文章《李光耀百岁冥诞话功过》,举出五项李光耀犯下的错误,第一项便是:与马来亚合并,这一开始就注定失败,在1962年全民公投中问题的设计,使反对的公民无法表达意见。

李光耀当年给新加坡人提供三项合并方案,作为表决选项,即使投空白票,也不被当作反对票,而是归入得票最多的选项中。

我们不妨回顾一下当年新加坡的处境。

1959年新加坡第一届自治邦的九人内阁当中,只有李光耀是新加坡出生长大,另一位贝恩(K M Byrne)虽也出生于新加坡,却在槟城受启蒙教育。其余来自马来半岛——吴庆瑞(马六甲)、杜进才(霹雳)、王邦文(吉隆坡)、王永元(马六甲)、杨玉麟(森美兰)、阿末·伊布拉欣(槟城);拉惹勒南出生于斯里兰卡,在森美兰和雪兰莪长大。

自1819年开埠以来,新加坡便不断把半岛上的华族吸引过来。在血缘上,新加坡与半岛本就是一体,所以,新加坡和马来亚脱离英国殖民统治时,缺乏天然资源和经济腹地的新加坡,唯一出路就是跟马来亚合并。

今天,我们享受独立奋斗的成果,并不能假设当初自主当家就是一个应有的选项。如果当时的新加坡领袖不是李光耀,新加坡即使不跟马来亚合并,也不一定能够成功地在新加坡建立一个多元种族平等的国家。

当年出现了一个李光耀,而他又选择了合并,新加坡因此上了宝贵的一课,吸取了教训,付出了“学费”和血的代价(1964年的两次种族暴动),才有以后的新加坡。

如果没有那两年多的惨痛岁月,占新加坡人口74%的华族,可能无法深切感受到极端马来主义给生活带来的压迫感,新加坡人也无法理解多元社会的和谐,并非天上掉下来的好东西。

如果历史有“如果”,如果一切重新再来,本来一无所有的新加坡,与半岛合并仍是一个很有诱惑力的选项。合并失败给了新加坡新生的动力。新加坡的成功并不是偶然,而是一种适者生存的规律。没有生存和发展意志,再好的生存条件也走不出一条生路。

《联合早报·言论》版9月22日刊登了一位旅游业者赵敏的文章——《遥寄李光耀——一名尼日利亚客人的心里话》,传达了一位尼日利亚游客对新加坡的仰慕。他带着家人来此见证李光耀所建设的繁荣发达国家,而自己的尼国至今仍是贫民窟处处。

这位尼国游客特地到旧国会大厦议事厅里,坐在写有李光耀名字的位子上“沉思良久”。这一幕令人感动,相信没有多少新加坡人(包括我在内)会想到以这个方式遥寄对李光耀的敬仰,否则旧国会大厦将经常出现排队的长龙。

同一天的《联合早报》报道,瑞士洛桑管理学院(IMD)世界竞争力中心发布的“2023年IMD世界人才排名”,新加坡名列第八,在瑞士、卢森堡等欧洲国家之后,是亚洲唯一位列前10的国家。另一篇报道说,新加坡学生再次在国际奥林匹克竞赛中表现优异,在多个学科中摘下14金12银二铜及一项荣誉奖。

李光耀说过,新加坡必须一直保持领先邻国至少15年,才能确保新加坡的独特性。今天,各方面的数据都显示,世界发展中国家与新加坡的差距越来越远。

1965年8月9日,李光耀在宣布新加坡脱离马来西亚的记者会上,说到伤心处,“泣下交颐,不能自已”。最近几年来,这个镜头一直在网上视频和电视上重复。

当年新加坡的电视是每天下午6点才开始几个小时的广播,李光耀的记者会并非现场直播。他在中断记者会时,要求新加坡广播与电视台的编辑拉曼(P.S Raman)删掉他流泪的镜头,但拉曼的意见是,他流泪的一刻已经公开出去了,隔天的报章也会报道,如果电视台删掉这个镜头,效果更加不好。第二天,《星洲日报》和《南洋商报》都不约而同地报道牛车水一带的华人商家,在听到新、马分家的消息时随即大放鞭炮,那肯定不是为了庆祝中元节的到来。李光耀过后对拉曼心存感激,在他的回忆录里盛赞他的精明判断。新加坡人也应该感谢这位编辑。如果这个历史镜头不见了,将是国人的巨大遗憾。

李光耀58年前的男儿泪具有长远的历史意义,他在中断记者会的20分钟痛定思痛的短暂时刻,脑子里也许盘旋着许多“如果”,但生米已煮成饭,再多的“如果”于事无补。他坚定了决心,收拾了情绪,回到记者会上。他接下来的发言决定了新加坡未来的国运。

历史只有结果,没有“如果”。我们从日渐扩大的距离,回望1965年8月9日的那20分钟,感慨万千,也有无限的庆幸。

(作者是《联合早报》特约评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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