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怀亮:新航承载的记忆和期望
四面墙外
今年2月间,暴风“尤尼斯”吹袭英国时,飞机起降危险重重;新航一组机师也备受考验。网上一个视频显示,他们驾驭的客机在强风中左摇右晃,在希思罗机场着陆时震动剧烈,在滑行道上略微倾斜,所幸数秒间平稳起来,乘客在祈祷声中安全抵达。
这个视频在网上广泛转发,许多新加坡人点击留言,对新航机师的表现深感自豪,说他们不负公司盛名。
国际航空业历经两年疫情风雨,各国航空公司处于生死边缘。新航向来是民航业的尖兵,但在世纪大疫下好比虎落平阳,不得不搁置凌云壮志,想尽方法谋求生存。在尤尼斯暴风中赢得的掌声,是久违了的甘霖雨露。
近月来随着疫情渐趋缓和,航空业开始拨云见日。岛上东部的居民不难发现寂静多时的天空,划过天际的飞机一天比一天多。新航的载客量逐渐恢复,除非全球疫情又急转直下,否则已缓缓穿过至暗时刻,有望在年内安全着陆,告别连年亏损、停飞和减薪裁员的坏消息。
疫情期间,在幅员辽阔的国家,内部航线依旧开通,让航空公司维持部分营收。在新加坡,飞机一腾空就出境,新航满怀壮志,但无从鹏程万里。
新航无处可飞,非战之罪,政府直说不可让它就此倒下。为此,政府与淡马锡联合伸出援手,各种直接和间接的支援,涉及资金数以百亿新元,这包括在淡马锡的支持下,新航获得的100多亿新元融资。这是国家对一家上市公司罕见的援助,往坏处想就是干预市场,但航空事业是国家大业,这个理念深植民心,人们知道这是非常时期,这笔钱不得不花。
航空业是我们小国的大事业,直接支撑10多万个工作岗位,而新航是整个航空生态的核心。从国际趋势来看,越来越多国家在争夺这块经济大饼,争取成为国际航空枢纽,以促进物流、客流和商流。我们比别人走快一步,但后有无数追兵。
新加坡的航空产业起飞得早,一直飞在前头。在风云激荡的年头,岛国一贯的对策是储备力量,待机勃发,以化危为机;新航显然也是如此筹谋,希望抢先突围而出,争取守住一片蓝天,而且飞得更高更远。人们说,只有退潮时,才知道谁在裸泳。这里或可补一句:只有回潮时,才知道谁真有本事乘风破浪。
新航是新加坡鲜活的名片,有可以计量的收益,也有算不出的价值。长久以来,我们走得远的国际品牌,除了李光耀先生这位政治家,也只有新航这家独占鳌头的航空公司。
这是新加坡人创建的商业奇葩,给予国人一种无价的自信,尤其是百业待兴的建国初年,我们迅速地打造了这个世界级的企业,让国人相信我们虽然小国寡民,但奋发图强之下,仍可跻身第一世界的行列,在一个竞争激烈的领域里领先群雄。
草创年代的新航,犹如初生之犊,敢为天下先。一开始便以服务魅力和效率为号召,以空姐的仪容仪表为卖点,这自辟的蹊径,很快就找到了旺盛的生路,虽然也惹来卖弄风情的非议。为这亮丽浪漫形象垫底的,是严谨细致的管理和商业逻辑的遵循。这成了新加坡式管理的缩影:严肃拘谨的态度下,不缺现实和人性的考量。这刚柔并济的一套,展现在各地万千旅者眼前,并成了业者抄袭和学者研究的商业个案。
新航肩负立业兴国的重任,也承载几代人的记忆和期望。在物质贫乏的四五十年前,出国远游是人生大事。人们有了储蓄买了第一张新航机票,是个里程碑式的事件。一趟远行便带回无数故事:神话般的空中服务,梦幻般的远方世界。那时候,职业选择不多,谁家中有女初长成,一夜间成了新航空姐时,往往是家族的荣光,大伙庆幸她天生丽质又机敏,庆幸她能出门远行一览世界。
本地企业之中,还没另一家能在国人之间激起同样的自豪感。然而,人们对它的期望也很高,失望时感觉也格外深切。每当新航获得国际殊荣,媒体必不吝惜版位给予报道。它的营运一旦有缺失,众人下意识认定这关乎“公共利益”,不得不通过媒体公审一番。
近日,航线重新启动的时候,客户服务一时追赶不上,疏漏频生投诉四起。过去,新航面对的指责更为尖锐;或说它待客有肤色歧视之嫌,或感叹它票价之高是业界之最。有些批评夹着气话,不尽合理客观,但都藏着这样的潜台词:这是新航,这是不该有的错;这是国家的航空公司,理应善待自己的同胞。细究起来,人们的要求这么高,是成功必然的代价。
许多国人常说,出门远行回国的那天,踏入新航机舱就觉得自己回家了,而这回家的感觉真好。但愿又再展翅高飞的新航,能够留住这种感觉,守得住这无形无价的贡献。
作者是《思想中国》统筹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