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子轩：英新揆接手烂摊子 难解内外困局

来源：香港《明报》

作者：尹子轩

英国前首相约翰逊（Boris Johnson）不情不愿地辞职之后拖延近两个月，保守党终于选出新任党魁，也就是新任首相——前外相特拉斯（Liz Truss）——同为党内极右派扶持的她，不但将不顾后果地继续延续“脱欧可以有多硬”的实验，也无力（及意愿）去改善造成国内由于能源价格飈升所导致通胀加剧的系统性因素。

特拉斯击倒相对温和派的苏纳克（Rishi Sunak）显示了，即便对手苏纳克部署多时，甚至在疫情中可算得上是一个称职的财相，保守党内部依然由脱欧鹰派及极端古典经济自由主义者把持。

因此，在外，不但可以期望特拉斯延续前首相约翰逊，其每逢遇上内政问题定必攻击一下欧洲这个在他支持者眼中视为万恶之源的稻草人，来展示政府权威的习惯；对内，脱欧造成的任何负面经济影响，也将继续在“都是布鲁塞尔／德国人／马克龙／普京的错”噪音中被淹没。

保守党极右翼势借机加深英欧隔阂

美国总统拜登在特拉斯上任后的第一通电话，就是警告她不要启动脱欧协议中的第16条紧急条款，彻底将脱欧协议推倒重来，危及北爱尔兰边境稳定，这本身就是一个非常、非常大的警号：当欧盟是英国最大的进出口伙伴，脱欧这个本来已经愚蠢的决定所带来的严重经济后果，已初步显现，但靠套弄疑欧民粹维持政权的保守党极右翼，有极大可能借特拉斯之手加深英欧之间的隔阂。

虽然说冠病疫情多少掩盖了一部分英国经济下滑的迹象，然而根据伦敦欧洲改革中心（Centre for European Reform）副主任John Springford以多模型比对估算的结果显示，就是将疫情造成的经济冲击计算在内，2021年首季GDP（本地生产总值）增长少了310亿英镑（501亿新元），达5%，而英欧清关问题所影响总体货物贸易（total goods trade），更是相差13.6%，达317亿英镑之谱。今年4月时，甚至脱欧派领袖里斯-莫格（Jacob Rees-Mogg）都提出押后全面实行英欧进出口边境检查，就可见问题严重。根据OECD（经济合作暨发展组织）数据，2016年英国脱欧公投之后到2022年，欧盟27国人均GDP增长达9%，英国仅4%。

不幸的是，保守党内极右派所拥护的特拉斯，一直是约翰逊政府攻击欧盟的先锋。作为当时的外相，特拉斯是脱欧始作俑者约翰逊思想的延伸：就在今年6月初，约翰逊仅仅从党内不信任动议中苟活下来之后，便立刻急不及待打出他的又一张“脱欧牌”；特拉斯作为约翰逊手中的“棒子”，就提出了要求单方面废除北爱尔兰协定的北爱尔兰协定法案（Northern Ireland Protocol Bill）。事件已经激怒欧盟，欧洲委员会（European Commission）副主席在6月15日已公开表明，将会把联合王国告上法庭之余，更将取消部分甚至全部已在商讨中的英国对欧盟自贸协议。

英国逐步踏入冬季能源危机

正如笔者早前文章说过，约翰逊本人以“脱欧”意识形态和机会主义至上的态度执政，以身教党友他的办事原则：“政绩”就是将鼓动排外的民粹进行到底；如果遇上民粹无法掩盖的内政问题，就靠其他噪音盖过脱欧造成的腥臭——特拉斯作为约翰逊的外相，走上这条行之有效的老路，不过是时间问题。

乌克兰战事导致全欧能源供应紧张和通胀高企，恐怕不是新闻，甚至连大洋彼岸的香港股民都（自称）略懂；然而在欧盟（尤其是最为焦虑的德、法）平均已从各方搜罗到其整个天然气储存设施容量的八成以上，几乎已足够度过整个冬季的同时，才刚换上特拉斯的联合王国却恍如如梦初醒，在储能设施不足加上能源供应链畸形两大要素下，正无可避免地一步步踏入冬季更大的能源危机里。

特拉斯不可能解决通胀爆发

根据欧洲天然气基建组织（Gas Infrastructure operators of Europe, GIE）的天然气储存数据，截至9月6日，德国和法国已各自填满其储存量的86.8%及93.7%，而英国倒是填满100%了——乍看是相当亮丽，但细察就知道联合王国的困境：德法的存储量分别是212.6TWh（terawatt-hour）和123.3TWh时，全英国的储存量却不过是10TWh。而且联合王国对天然气的需求也极大，根据英国国家统计局数字，联合王国不但是天然气净进口国（主要由挪威、卡塔尔、俄国及美国输入），天然气更占2021年英国耗电量来源的42%。

整体储存量小之余，能源价格飈升问题，更被联合王国的畸形能源市场所激化：由于一直以来对能源供应商采取放任态度，而且并无如欧陆般深度国有化能源产业，根据政治风险咨询公司Eurasia Group的能源、气候及天然资源研究主任Henning Gloystein接受CNN（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采访的说法，实际上由于英国政府和市场条件允许，许多英国能源供应商并不开采或生产能源，而是采用类似经纪行商业模式运作，从全球各地进口能源，然后再转售消费者，从而赚取差价。也就是说，英国能源价格对于市场供需极为敏感：在冬季能源价格将更高，也就意味着英国通胀将只会更高。

深层改革恐付诸阙如

可别忘记，家居要用电，英国工业也要用电，而英镑疲弱将使更多工业被迫将成本转嫁到消费者身上。依目前特拉斯的言辞所见，她也只能治标不治本地提出能源价格上限，轻轻帮到家居用户。更深层次的改革，在保守党内接近教条式的市场主义者的阻拦下，恐怕亦付诸阙如。

特拉斯从约翰逊手上继承的烂摊子，一部分是冠病疫情天灾所造成，然而更多是保守党咎由自取。作为海内外脱欧派遮羞布的“全球第五大经济体”名衔，在IMF（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最近的经济评估中，终于落下——联合王国不但被其前殖民地印度超过，更被预测于2027年落后印度五分之一。当然，事实和数据这些资料，对保守党首相来说，不过是又一个大事化小的公关事项而已，且看下次大选，保守党能靠“脱欧”口号撑到何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