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察：钟睒睒不忍了

一向低调的中国瓶装水之王，过去两天突然发飙，狠话频频刷屏互联网。

人在江西赣州的农夫山泉创始人钟睒睒，星期三（11月20日）在一场交流会上呼吁媒体共同捍卫网络舆论的文明价值，同时向互联网巨头字节跳动创始人张一鸣公开喊话。

综合网上视频及中国媒体报道，钟睒睒在会上一开始谈到互联网文明，指当某一种文明力量过度时，就是对人类的伤害。

他自嘲是互联网小白，是条老狗学不了新把戏，而在互联网文明面前，他感到自己是个需要被矫正的冲突对象。

钟睒睒呼吁张一鸣承担起企业文明的规则，强调这些规则应无差别地适用于所有人，无论是强者还是弱者。他提出，规则的目的是为了提供公平和公正，并探讨如何在文明中平衡强者和弱者的关系，指互联网文明应该“让强者不孤、让弱者无惧”。

钟睒睒也呼吁算法应该公开，让所有使用者评价其意义。他批评了以强欺弱的行为，认为这是对人类技术文明的亵渎，并要求今日头条和抖音删除对他造成伤害与污蔑的图片和言论。

他还说，互联网的强者在约束他人的同时，也必须约束自己；如果破坏了这种准则，随意使用平台权利，传播谣言，将会给社会带来更大的伤害。

中国首富与网络暴力

最后，钟睒睒向张一鸣、今日头条、抖音以及同样对他造成伤害的媒体和自媒体喊话：“我期待你们诚恳的道歉，我会一直期待。”

在公开场合，企业家确实很少会如此直白地点名批评同僚。钟睒睒与张一鸣，同样都是中国富豪榜上的企业大佬，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

据胡润研究院10月底发布的2024年胡润百富榜，70岁的钟睒睒去年财富下降了1100亿元（人民币，下同，203亿新元），以3400亿元在今年榜单中位居第二。而41岁的张一鸣以3500亿元的个人财富，首次成为中国首富。

如果是根据福布斯11月初公布的2024年中国大陆富豪榜，钟睒睒以508亿美元（682亿新元）继续蝉联首富，张一鸣则以456亿美元排在第三。

表面上看，钟睒睒这次炮轰目标似乎是张一鸣个人及字节跳动旗下社媒。但如果仔细斟酌，会发现钟睒睒其实是向整个互联网行业发出控诉。

他在交流会上强调，造谣者应该和传谣者同罪，“我是一个制造型企业，如果我制造的是不合规的产品，我的销售者和我是同样要承担责任的，那互联网企业为什么不承担责任呢？”

在他眼中，互联网企业是盈利性企业，靠流量来获利，也要对产品承担法律责任。有组织地引流限流，随心所欲地删稿，用金钱奖励流量及谣言，把网络变成一种技术和算法，变成一种玩弄民众智商的游戏，不仅破坏了文明国家的法律体系，也对他个人和企业造成伤害。

为什么钟睒睒会对互联网和谣言如此耿耿于怀？相信这与他个人和农夫山泉早前遭受网络暴力脱不了关系。

娃哈哈创始人宗庆后今年2月去世后，与宗庆后有过交集、后来成为对手的钟睒睒被卷入一场舆论风暴。网络流传消息称钟睒睒在娃哈哈捞取第一桶金后，与老东家宗庆后翻脸、忘恩负义，形成一股“捧娃哈哈踩农夫山泉”的舆情。

此外，钟睒睒儿子的美国国籍被曝光，农夫山泉茶饮的包装还被指有日本元素，各种议论指向了钟睒睒家族对中国的不忠，网民的质疑随后也引发一波抵制潮。

钟睒睒的母亲郭瑾今年3月离世，享年95岁，他在朋友圈发文悼念母亲，直言母亲没有基础疾病，却因为自己“被莫名网暴，累及母亲，为我所忧”。

8月在央视财经频道《对话》栏目中，钟睒睒再度回应网络暴力时称“在网络上的污名化洗不干净，随它去吧”，并表示“有自己的理想，最后天一定要是亮的，但就是亮得晚了一点，我能坚持到天亮”。

今年以来舆论风波，对农夫山泉造成巨大影响，股价一度重挫，业绩也受到牵连。

农夫山泉的接班人

农夫山泉8月底公布中期业绩报告显示，今年上半年整体营收同比增长8.4%至221.73亿元（人民币，下同，41亿新元），净利润同比增8%至62.40亿元，与去年同期的双位数增幅相比，增速明显放缓。

对此，农夫山泉在报告中阐明，影响半年业绩的主要因素是包装饮用水产品的收入波动，上半年包装饮用水产品营收较去年同期下降18.3%，首次出现大幅下跌，这是因为自2月底开始，网络上出现大量和公司相关的舆情，对品牌及销售产生了严重的负面影响。

钟睒睒的儿子钟墅子被视为农夫山泉的接班人，他的国籍问题被外界议论纷纷。有网民质疑钟墅子入籍美国，若未来接班，“农夫山泉就是外国人的企业”。

公开资料显示，钟墅子于2014年1月加入集团，2020年1月起任公司股东养生堂的品牌中心总经理，2023年9月起出任公司行销中心杭州大区总经理，负责公司杭州大区的行销管理工作。

对此， 钟睒睒星期三对中国媒体做出回应，称“我的儿子现在36岁了，他应该有自己的选择权”。

虽然没有直言儿子到底是不是美国国籍，但他坦承“作为父亲，我没有给他什么，他仍然是一个职工，手上一点股权也没有”。

钟睒睒也再次重申他之前接受央视访问时阐述的立场：“农夫山泉永远是一个中国企业，我已经把话说到头上了。因为中国企业有它的特征，它的所有权人必须是中国人。”

除了对张一鸣的炮轰，钟睒睒星期二（11月19日）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对直播带货和低价策略的评论也引起争议。

他说：“我永远不会做直播带货，我认为那些企业是平原型的，我的企业是垂直的，我有根。我看不起直播带货的企业家，你可以做更有价值的东西。”

尽管农夫山泉在绿瓶装纯净水销售中采用了低价策略，但钟睒睒直言他自己痛恨价格战，尤其是直播平台无下限的价格战。他说：“互联网平台让价格体系下降，对中国品牌，对中国产业是一种巨大伤害。”

他还强调，这不仅仅是劣币驱逐良币的行为，更是一种不好的产业导向，呼吁政府应当参与干预。

对于钟睒睒这一系列罕见的公开发声，舆论普遍支持，但并非完全赞同他的观点。

有人认为应该支持钟睒睒对网暴和短视频平台“开炮”，但直言所有的“锅”都让平台背，也不太厚道；平台确实有着巨大的权力，但今天舆论生态乱象丛生也不全是平台导致的。

也有评论说道，首富们不是字字珠玑，说错了可以批评，不服气可以争论。“首富们敢于发声的价值不在于他们说对了，企业家敢言能言不惧争议，本身就是价值。”

有评论也指出，钟睒睒的“逆耳忠言”值得重视，但对错却不能一概而论，需要区分场景。在直播带货乱象频出，企业家痴迷带货的场景下，钟睒睒确实有“看不起”的理由。不过有的企业面临经营危机，或者长期找不到市场突破口，企业家无奈之下只能试试亲自直播带货的效果，这样反而值得尊敬。

不管钟睒睒到底骂得是对还是错，当中包含多少为农夫山泉争取企业利益的私心，他这次难得主动发出连环炮，还是展现了企业大佬的真性情。这也为中国首富及其他企业家应该扮演怎样的社会角色，以及流量至上的时代下互联网业者的社会责任等问题，开启了更多讨论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