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论：鲍威尔“鹰式病毒”恐让全球经济陷入“长冠病”

来源：台湾《工商时报》社论

“疫情不止、战火不歇、通膨不退、美中不合”，在四不阴霾笼罩下，全球正面临大衰退危机。各国央行不论是耍“鹰”或唱“鸽”，都不可能不付出代价，尤其是霸权美国，在美联储（Fed）主席鲍威尔于全球央行年会高擂升息大鼓后，直接导致金融市场大动荡，最终美国自身可能只求得惨胜，却恐拖累其他国家与地区陷入如“长冠病”般的财经困境。

鲍威尔在Jackson Hole的政策演说之所以让投资人有如听闻新变种病毒般惊慌，在于他强调让通膨重返2％目标，是“此刻至高无上的焦点”，即使消费者与企业会因此遭受经济痛苦也在所不惜，这形同宣告“伏克尔时刻”（Volcker Moment）将再度降临，也是他与财长耶伦去年误判通膨情势后的“矫枉过正”。

如今Fed负责决策的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FOMC）12位成员，已有近三分之二公开挺鹰，身兼FOMC副主席的威廉斯更驳斥明年降息的可能性，可以预期在短中期内，升息与缩表齐下，Fed没有最鹰，只有更鹰。

伏克尔是上个世纪第二次能源危机时的Fed主席（任期1979至1987），为了应付超级通膨怪兽，他在1980到1982年间主导升息10个百分点，促使美元大幅升值，虽然最终打怪成功，却也导致美国失业率飙破10％、经济严重衰退、财政与贸易双赤字膨胀，甚而诱发拉丁美洲债务危机与该区“失落的10年”。

鉴往知来，面对美国逾40年来最严重的通膨挑战（7月CPI年增率8.5％），鲍威尔手段就算不如当年的伏克尔激烈，但强度只要有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就足以让习惯低利率环境的人们不知所措。金融市场动荡、全球资金窜逃、投资价值缩水，是最显见的冲击，接下来是民众勒紧裤带、各类需求萎缩、企业营运受挫、就业市场急冻，终致经济衰退“硬着陆”。悲观者如知名经济学家罗奇即预言，除非奇迹出现，否则美国经济将衰退到2024年，且最糟糕的情况还没到来。

身为全球主要市场，一旦美国经济衰退，对其仰赖甚深的全球供应链势必连同受累。至于美国大幅升息的外溢冲击，例如新一波新兴国家倒债危机，也必将卷土重来。

美国Fed耍鹰来硬，对同样面临高通膨威胁的欧洲央行（ECB）而言，是刺激，也是挑战。Fed 3月启动升息，已被嫌迟，ECB直到7月才升息两码，将主要利率由负0.5％拉升至0％。在俄乌战争推升能源价格下，欧元区8月通膨率进一步飙高至9.1％，ECB在9月决策会议被迫升息3码的机率极高。

ECB之所以对紧缩政策瞻前顾后，关键在于欧元区内大小国经济体质差异悬殊，稍有不慎，弱国极可能成为制造更大危机的破口。 11年前欧猪五国（PIIGS，葡意爱希西）引发的欧债危机阴影犹在，尤其是意大利与希腊仍是令人担心。ECB在7月升息的同时，也推出名为传输保护工具（TPI）的新购债计划，目的就在防止意大利这类弱国再度引爆欧债危机，甚而裂解欧元区。

不只欧元区各国经济、财政差距所导致的“金融碎片化”或“南北块状化”引发关切，一场俄乌战争也凸显了欧盟各国能源结构差异对通膨的影响。依赖俄国天然气甚深的德国，8月通膨率又回升到7.9％的纪录高点，反观核电大国法国8月通膨率则降至5.8％，远低于欧元区整体的9.1％，即是鲜明的对比。在2050年净零碳排的高远目标下，如何务实调整能源配置、供电韧性与电力定价政策，以降低能源价格波动对通膨的拉抬作用，已是欧盟管理层不能不面对的棘手课题。

一如欧元区不得不跟上美国升息步伐，台湾央行决策明显与美国连动，受利差扩大、美元强势影响，今年迄9月2日为止，外资累计在台股卖超1.12兆元（新台币，510亿新元），大盘剧烈波动已成新常态。尽管台湾通膨情况因政府严控油水电价，尚未失控，且支撑经济的外销动能仍在，但在美欧陆日等主要市场都出现需求趋疲之际，出口导向的台湾不可能继续在乱世独好，更不可能长期靠政治力扭曲能源价格机制，一旦客观环境剧变超越政治力所能及，反作用力恐怕会更大。

面对国际政经多空齐发的大变局，单靠台湾央行做“勇敢”乃至“艰难”的决定，已不足以应对。近来政府口口声声强调“韧性”之重要，但让人民处于“温水煮青蛙”状态的政策绝非培养社会韧性的良方，以敌我划出民主价值链的二分法也绝非强化政治韧性的上策，坚持非核电力结构亦绝非确保能源韧性的正解。韧性的创造过程，必然伴随痛苦与妥协，为政者应该认真思考除错，方不辜负危机带给台湾人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