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一展：东帝汶是下一个文莱？
黄一展
数十亿美元的政府标案，外资跃跃欲试也担忧政治风险。作为亚洲最年轻的民主国家，东帝汶在今年5月20日迎来建国20周年，过程虽历经艰辛，近年总算因为开采石油与天然气有成，政府开始有底气大兴土木。不过由于涉及复杂的政商利益，与东帝汶的政局风险，是否能如期招商引资，值得关注。
东帝汶曾为葡萄牙在远东地区的殖民地，1998年在澳大利亚与西方势力支持下，由联合国监督进行独立公投，遭到印度尼西亚政府强烈反对，一度爆发严重的武装冲突，导致东帝汶大部分基础设施被摧毁，数十万人民流离失所。直到以澳洲为主的国际联军介入，并透过“联合国东帝汶过渡行政官方”协助国家重建，才于2002年选出古斯芒（Gusmao）为第一任总统，正式独立，成为全球第193个国家。
然而，如同大多数经历殖民统治的地区，东帝汶一直是全球最贫困国家之一，人口不到200万，人均国内生产总值（GDP）约为2300美元（约3200新元），青年族群多半到其他国家寻找工作机会，导致本国生产力落后，且大部分以第一产业为主，基础设施十分不发达。靠着前几年中国一带一路的投资（2016年最高峰时达数千万美元），勉强有一些桥梁道路的建设与援助项目的开发，让百废待兴的土地稍有点宜居的样貌，但这离正常国家的标准还是有很大差距。近年来，巴基斯坦、斯里兰卡的经济坏消息陆续传出，被视为“债务陷阱”，东帝汶政府也积极引进不同种类的外资，希望能在国家发展道路上，避免同时押宝单一的境外势力。
东帝汶整体来看依然贫穷，政治上存在严重的朝野纷争，执政官方极度腐败，国会也因为党派对立，国家财政预算一再遭到杯葛延宕，政府的诸多支出，乃至冠病疫情期间的纾困方案，都只能从国家石油基金提款。虽说因石油开采成功，东帝汶的石油基金账户，截至2022年6月，已滚存超过194亿美元，相较3月又增加了5亿多美元，但把国家基金当作提款机的做法，并不是长久之计。
再说，根据东帝汶的国家石油基金法案，“预期的永续营收”（Estimated Sustainable Income）是很重要的原则之一，因此规范要从基金提款，不能超过每年从石油或天然气产生营收的3%。然而，终究还是有些方便之门，例如启动特别预算，或是基于疫情纾困的例外提款。
坐拥丰富石油与天然气资源
说起号称黑金的石油，东帝汶可谓得天独厚。地小人稀冲突不断，却坐拥丰富的石油与天然气资源。截至2019年资料，在已探勘的44块油田中，石油储量约为50亿桶，天然气则有约7000亿立方公尺（相比文莱石油储量约为19亿桶，天然气为3万9000亿立方公尺），可谓潜力巨大。虽然在当今一片环境永续与绿能当道的趋势下，开采石油实在算不上值得鼓励，然而这确实也是东帝汶能够赚取大量外汇，投入国家建设的唯一机会。
2005年成立的国家石油基金，目的就是效仿文莱模式，运用石油与天然气的收益，充实国库，发展经济，建立社会保障制度。不过由于本身并无探勘技术，高度仰赖外国支持，因此包含中国的中石油集团、澳洲的帝汶资源公司，与来自日本和韩国等能源企业，纷纷在当地抢占机会，从海域与陆域的开采，到基础设施诸如输油／气管、储存槽等建设，彷彿一场地缘政治的竞合；加上近期俄乌战争冲击，能源安全议题与美国印太框架的推波助澜，外资考量的不光是投资风险，恐怕会更多关注各方势力在此的影响力。
今年3月，东帝汶在陆上的两口探油井中发现石油，标志着陆域石油开采的一项重要里程碑（过往大多数油田是在海域），专家预估若开发成功，会大幅增加国家石油基金的收益，但由谁来开采，是个敏感问题。此外，根据国家石油与矿产管理局主席费雷拉的说法，为因应全球暖化，东帝汶官方也开始有积极作为，包含在白玉乌丹（Bayu-Undan）地区的天然气田，与欧美合作研拟碳捕捉与碳封存的计划，预估要在未来几年封存至少2.5亿吨的二氧化碳。费雷拉受访时虽透露已签署多份工作备忘录，但具体措施与实施细则，尚未对外公告。
随着越来越多油井和天然气田传出好消息，即便国内政治仍纷乱，国会不时冻结预算，但透过石油基金提拨出来的建设经费，仍是一笔有望逐年增加的预算。当前政府对拨款的流程，却缺乏严谨的监管与问责制度。
一些长期在当地经商者指出，东帝汶在近期的几个重点项目，会着重太阳能电厂的建置和机场工程、公共住宅统包案、医院以及首都帝力的道路工程。其他更大规模的中长程计划，还有兴建炼油厂与扩大储油槽设施、码头扩建工程，甚至在软体服务方面，东帝汶石油公司与澳洲全球能源BHP，打算联合开发基于区块链的石油通证方案，也是值得关注的发展之一，虽说在2018年“币”与“链”的风头过后，没有什么实质进展。
诚然，要在这些最不发达的国家取得项目，特别是与国家打交道的基建项目，政通人和很关键。若连台湾、日本都不乏绑标、内定、指定规格与最有利标等方式，来“照顾”特定厂商，那在东帝汶，自然不言而喻。每一组利害关系团队，都有期待要达成的目标与某些额外的利润。这之中势必也会出现相关的专业团队与国际咨询公司，提供相应的服务，从引资、工程顾问、专案管理、风险管控，到政府部门关系运营，交织成一个庞大且复杂的网络。
东帝汶百废待举，不同国家的企业跃跃欲试，除考量风险之外，也得看是否有能耐和实力，去处理不同的利害关系人，和谨慎拿捏东西方各股势力的影响。
作者是联合国资讯科技处顾问
社会企业创业者
一些长期在东帝汶经商者指出，东帝汶在近期的几个重点项目，会着重太阳能电厂的建置和机场工程、公共住宅统包案、医院以及首都帝力的道路工程。其他更大规模的中长程计划，也值得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