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钱“福建帮”大本营　安溪从茶都变“骗乡”

一排残破低矮的砖房旁，矗立着崭新的高层别墅；坑洼不平的乡间小路上，接连驶过宝马、马赛地、玛莎拉蒂等豪车。这样割裂的场景，在福建安溪并不罕见。

这个泉州市下辖的小县城原本以乌龙茶“铁观音”发源地而闻名，但近年来更为人熟知的是另一个别称：诈骗之乡。中国民间还流传一句顺口溜：“十个安溪九个骗，还有一个在锻炼（学习）。”

本月轰动新加坡的10亿元洗钱案，10名涉案人中至少一半来自安溪。《联合早报》记者日前走访落网者陈清远的户籍地——安溪长坑乡南斗村。由于当地门牌号码缺失严重，记者未能找到陈清远的准确住址，但在附近发现一栋约六七层高的独栋别墅，单是外墙装饰的石雕图案就有近10米高。

记者向一名路过的村民询问屋主身份，对方警惕地反问：“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外来者在南斗村很容易引起注意，因为村里以老人和留守儿童居多，几乎看不到年轻人身影。村内杂货店老板告诉记者，当地经济不景气，多数青年都外出谋生。“最近有中元节祭拜，陆续有人回来。”

距南斗村2公里的长卿镇，正迎来农历七月的返乡人潮。许多商户在路旁摆摊售卖蔬果、家禽、农药等商品，让本就狭窄的马路更拥堵。短短10分钟内，记者已看到四辆宝马、两辆马赛地和两辆玛莎拉蒂缓慢驶过集市，多是泉州或厦门车牌。

尽管不乏豪车和豪宅，但长坑乡整体发展相对滞后，街头仍有不少残破的房屋，道路等基础设施也依然老旧。一名熟悉当地情况的人士透露，长坑被视为中国电信诈骗发源地，但当地人多是在外地行骗或开网络赌场，有钱后再返乡盖房，或到周边城市置业。

洗钱“福建帮”成员王水明的户籍住址，不是登记在老家安溪，而是厦门市中心的南湖中祥大厦。房屋中介网站显示，这个小区当前房价约为每平米9万元（人民币，下同，约1万7000新元）。

另一涉案者王德海的登记住址，则是厦门五缘湾的建发央座。这是厦门最贵的楼盘之一，每平米房价高达15万元。售房广告显示，所有单位都是300平米以上的大平层海景房，售价从5000万元起跳。

厦门包车司机柳文义介绍，由于安溪买家众多，五缘湾也被戏称为“安溪湾”；这些豪宅主人常年在国外，多数人拥有不止一套房产。

前述知情人士指出，早期安溪富豪多是靠茶叶生意发家，但随着近年来铁观音销售走下坡，越来越多人转向电信诈骗、网络赌博等不法勾当，成功者迅速扩张规模，招聘更多亲戚同乡。

2016年，时任安溪县委书记高向荣接受中国媒体采访时透露，电信诈骗最早是在台湾兴起，部分台湾人随后带上安溪亲戚入伙；安溪人过后自立门户，“越搞越大”。他估算，安溪120余万人中，真正从事电信诈骗的有3000多人。

近年来中国警方加大诈骗打击力度，不少安溪人为躲避追捕而偷渡出国，到菲律宾、缅甸和柬埔寨等东南亚国家设点。南斗村里赫然可见“全力打击电信诈骗犯罪”的横幅，村头还张贴着鼓励民众举报偷渡者的悬赏海报，奖金从5万元到10万元不等。

安溪警方在多次要求海外涉赌涉诈人员回国自首的同时，去年起又禁止安溪籍人员在非必要情况下出境至泰国、缅甸、老挝等八个“涉诈重点国家”，以及云南、广西边境地区。中泰缅老四国警方上周启动专项联合行动，合作打击区域电信网络诈骗和网络赌博。

听到同乡在新加坡落网的消息，在厦门开茶叶店的安溪人陈纾棪并不意外，只是强调当地多数人还是在做本分生意。在福州上大学的安溪学生小王则拍手称快，期待不法分子早日被一网打尽，让安溪与“诈骗”脱钩。

22岁的小王告诉记者，她打算大学毕业后帮忙家里的茶叶生意。“但很多人一听到我是哪里来的，就会担心和我们打交道会受骗。靠诈骗赚钱的是少数人，承受代价的却是大部分安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