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汉钧：新加坡视角看俄乌战争

最近报社内部做了一场关于《联合早报》团队到波兰采访俄乌战争难民故事的分享会。

为什么早报团队不去战争最前线的乌克兰，而只是到边陲的波兰采访？事实上，这次采访是要到乌克兰首都基辅的，但原来要到处于战争的国家采访，即便不是最前线，也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从提出任务到预定出发日期，只有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准备。笔者作为协调人之一，联系了乌克兰驻新加坡大使馆、旅居乌克兰的新加坡人、到乌克兰当义工的新加坡人、曾经到乌克兰前线采访的外国同行等，他们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团队也得到本地相关机构提供的各种资源和支援，包括提供急救课程、安全咨询等。

然而，整个过程还是相当困难，例如防弹衣和头盔几经波折才借到，没有保险公司愿意承担战地记者保险，这是最终导致早报团队决定不入境乌克兰的主要原因之一。在寻找保险的过程中，我们发现原来很多战地记者是没有购买保险的，他们靠着一股要把战场真相公诸于世的坚持上前线。我们深切体会到战地记者对新闻工作的奉献精神，也更加珍惜珍贵的和平。

有同行问我们，为何早报会关注俄乌战争到要派记者前往基辅的地步，因为这看起来与早报向来的关注点不太一样。

俄乌战争虽然距离我们非常遥远，但至少有两个影响对我们而言是非常显著的。首先，战争引发的全球震荡，牵动我们的日常生活，今天杂菜饭涨价1元、咖啡乌涨价5角钱，都与俄乌战争脱不了关系。

当然，关注俄乌战争的难民故事，并不能帮助我们解决通货膨胀问题；这当中更关键的是，俄罗斯总统普京和莫斯科的主张与行动，严重违反国际法和《联合国宪章》，对主权独立国家的生存构成威胁，包括新加坡。

最近专访俄罗斯驻新加坡大使库达舍夫，他重复了普京和克里姆林宫合理化侵略乌克兰的许多理由。他说，俄罗斯是为了保护乌克兰境内的俄语群体，而与乌克兰分离主义分子签署保护协议，进而在2014年入侵乌克兰，协助顿巴斯地区分离主义分子独立。这是俄乌2022年爆发全面战争的导火索。

这只是俄罗斯不满当年乌克兰疏俄亲欧，而想要教训乌克兰或强硬地把乌克兰留在自己势力范围的借口。然而，以这样的理由或借口，甚至不管是什么理由，武力入侵一个主权独立的国家，违反了《联合国宪章》和国际法。尤有甚者，普京将乌克兰描绘成一个从来不曾有过主权的国家，把乌克兰作为独立国家的既成事实，说成是以前苏联领导人的错误决策。以这样的理由否定既成事实，以这些借口入侵乌克兰，开了非常危险的先例。

这不能不让人联想到，新加坡有时也面对一些仍然固执于历史，而意图否定事实的邻国领导人的类似说法。如果普京的这种论述站得住脚，所发动的战争被合理化，难保其他国家不会有样学样，以保护邻国境内的少数族群、少数语言群体为借口，发动侵略战争。因此，我们不能接受任何国家以历史谬论，否定另一个国家的独立和主权；我们的确必须坚定和大声地维护《联合国宪章》和国际法对于国家主权神圣不可侵犯的立场。

当然，俄乌战争如今已演变成美俄之间的代理战。这很可能是普京和美国总统拜登都没有意料到的发展。普京最初的计划应该是速战速决拿下基辅，扶持一个亲俄的傀儡政权。拜登原以为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会逃亡，美国可以把乌克兰拱手让给俄罗斯，反正美国本来就没有多大意愿要把乌克兰纳入北约。

如今回过头来看，美俄都不情愿地卷入这场意料之外的代理战。带领雇佣兵与乌克兰部队在巴赫穆特血战几个月的瓦格纳集团首领普里戈任认为，只要能拿下巴赫穆特，俄罗斯就算达成“特别军事行动”的目标，俄罗斯应该结束在乌克兰的战争。他显然希望克里姆林宫见好就收。

普京显然也希望快点结束战争，他已请中国出面调停。基辅目前看起来尚未想结束战争，因为背后依然有北约的支持。然而，在过去一年，美国深陷这场代理战，中国则逐步发挥国际影响力，欧盟老大之一的法国呼吁欧洲在中美之间走自己的路，美国在中美博弈中显然还未明显占上风。美国对于乌克兰的支持终有耗尽的一天，很可能就在美国下一次总统选举之前。战争双方乃至背后的国家，目前很可能在为停火谈判展开激烈的讨价还价。

作为小国的媒体，我们关注大国领导人无视事实和国际原则，对于国家主权和独立所带来的威胁，更关注战争为无辜平民带来的创伤。希望国际领导人重回理智，尽早结束这场战争。

（作者是《联合早报》国际组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