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庆成：香港劳动市场的烦恼

朋友Ａ在香港从事公关工作，主要帮助客户策划和举办大大小小的线下活动，在过去三年疫情期间基本上无所事事，收入归零。这个月初见到他，问他疫后的生意是否恢复正常了，岂料朋友叹气说生意和疫情期间相比好不了多少。

朋友看我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解释说陆港恢复通关后，确实多了中国大陆公司来港举行活动。然而，近年大陆经济不景气，加上两地交通和资讯往来越来越便利，不少大陆公司为了省钱，索性自行找活动场地，最后才找香港公关公司跟进现场的一些琐碎事务。一向负责整个活动策划的香港公司，再也不能像以前从中赚取太多的钱。

朋友说，他以前会找香港摄影师提供现场拍摄服务；现在很多大陆客户喜欢直接找广东摄影师以旅游的身份到香港活动现场拍摄，即日来回，一次只收数百港元，比香港摄影师一天要两三千港元节省好多倍。这种变相聘请“黑工”的做法，令香港本地摄影师怨声载道，纷纷投诉被抢走工作。

香港早前通过基本法二十三条立法后，中国中央政府很快就出台了一系列挺港政策，未来香港要集中精力做好经济和民生工作。但说易行难，当前香港也面临着不少管治难题。

例如过去几年有数以十万计港人移居海外，导致香港出现人力荒。除了医生、公务员等专业职位严重人手短缺，洗碗、清洁、建筑等基层职位也有工无人做。有见及此，港府推出多项政策来补充外来人力。

在高薪职位方面，港府在2022年底推出“高端人才通行证计划”，希望吸纳高收入、高学历、工作经验丰富的人才来港发展。截至今年2月，已有约4.4万人通过该计划抵港。

“高才通”短时间内为香港劳动市场注入了大量新血，同时也衍生不少问题。有港媒披露，香港目前高薪职位有限，能匹配“高才通”这些外来者的岗位不多，部分外来求职者于是转向工作时间及地点较为弹性的保险业，既能陆港两边走，维持在大陆的生活圈子，又可以在港赚钱。本地工会对此颇有怨言，认为吸引“高才”来港措施的初心，本是为了填补高端职位空缺，现在犹如为保险业输入外劳。

低薪职位方面，港府去年推出多个输入外劳的行业计划，并“优化”原有的劳工计划，放宽部份工种输入外劳的规定。这些计划推行至今，至少已批出1.8万个外劳配额。然而，在一年内输入大量外劳，也冲击了本地劳动市场。

以建造业为例，推行至今已接受三轮申请，共批出7107个外劳配额，当中扎铁工占712个。香港建造业总工会4月份向本地扎铁工人进行问卷调查，结果发现逾七成受访者没有开工或开工不足，当中三成受访者指一星期仅开工一天至三天，以及出现薪酬下调。工会相信港府当时因为行业缺人而推行此政策，但后来外围经济疲弱，私人地盘工程减少，结果出现本地工人与输入工人“争饭碗”的情况。

也有机场仓务、货站服务员反映，以往靠加班增加收入；可是自从输入外劳后，加班减少，收入也随之下降，情况令人感到忧虑。

更甚的是，根据输入外劳计划，外劳的工资不能太低，要和香港工资的中位数相近，一些雇主为了赚取更高的利润，铤而走险聘请非法劳工。

香港入境处5月初就在大埔富蝶邨拘捕了五名怀疑从事装修的大陆“黑工”，他们被指以旅客身份来港，收取200至350元日薪开工。据了解，该屋邨一向有大陆黑工前来“搵食”（打工），开出的价钱便宜，令本地师傅生意大受影响。

今年2月，香港入境处也侦破一起中介公司黑工案，一共在七家餐厅拘捕24名洗碗黑工，61岁的公司负责人被判入狱19个月，是历来判得最重的“外判黑工”案件。

高薪的香港一直是大陆居民向往的打工天堂，黑工问题长期困扰着香港社会。根据《入境规例》规定，雇主如果聘用非法劳工，最高可被判罚款50万港元（8万6400新元）及监禁10年。香港最新一季的失业率为3.0%，几乎是全民就业。面对各行各业均闹人手荒，近来“黑工”问题比以前更加严重。香港入境处去年一共进行了1万7248次取缔非法劳工行动，拘捕近3000名非法劳工及逾500名本地雇主。

经过北京的大力整顿，香港局势过去几年已逐渐稳定，但要做到“由治及兴”、发展好经济，仍需要官方加倍努力。如今劳动市场一方面既需要拆牆松绑吸引人才来港，填补高端人手的缺口，另一方面又要小心保障本地劳工的就业机会。如何平衡两者，实在考验港府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