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咏红：李显龙资政访华获高规格接待

在卸下新加坡总理职务半年后，我国国务资政李显龙以新身份对中国进行访问，获得高规格接待。

这趟六天行程中，李资政一行首站先到了苏州，出席中新苏州工业园区成立30周年纪念活动，并发表演讲。苏州工业园区在当年是两国史无前例的政府间合作项目，1994年由新加坡建国总理、时任内阁资政的李光耀亲自启动并投入了心血，时任副总理的李显龙也曾在初期直接参与过园区的开发。

当年的副总理后来成为李显龙，而今刚刚成了李资政，他续程北京，与中国官方进行50分钟会谈，还获得中国官方设晚宴款待，两人在席间还有更长时间，进行非正式的深入交流。此外，中国第四号人物、全国政协主席王沪宁也分别与李显龙一行会谈。作为卸任国家领导人，李资政本次访华获得中国领导人的重视程度与接待层级之高，今时今日已不多见。　

中国官方对于李资政的评价，也形诸文字、表述得很明白。两场双边会谈开始时，中国官方和王沪宁都异口同声称李显龙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好朋友”；中国官方还赞许李显龙是“国际上、特别是在亚洲地区”的资深政治家。中国外交部的文告还罕见地指明，中国官方与李显龙就“中美关系”以及地区形势等共同关心的重大问题交换了意见。中国官方公开宣称与新方领导人讨论中美关系——等于与第三方讨论中美关系，过去也不曾见。

这些文字看似轻描淡写，实际包含明确的信息，那就是李资政是被尊为等同于已故美国国务卿基辛格的资深政治家，基辛格就被称为“中国人民的老朋友和好朋友”。对于新加坡人来说，基辛格在中国的知名度以及促成中美建交对中国的意义，许多人未必了解。新加坡人可以参照而且有感触的例子，就是建国总理李光耀。而今，在卸下担任了20年的总理职务后，李显龙的地位也是国际级的资深政治家，犹如他已故的父亲。就新中关系而言，这既是对李显龙个人贡献的肯定，也体现了新中两国双边关系牢固，互信基础深厚。

新中两国有着历史渊源，但两国能形成紧密的合作关系，归根结底还是由于新加坡多年来积极且有效地投入于中国的改革与发展。以苏州工业园区为例，园区成立的初心，就是要在1990年代初中国改革开放第二次出发之际，把新加坡掌握的招商引资、城镇规划与管理经验（所谓的“软件”）转移到中国，支持与帮助中国加速实现现代化的理想。这点恰如中国官方本人的评价：苏州工业园区是新加坡深度参与中国改革开放的见证。当然，新加坡也从中获益良多。

不过，新中两国之间并非没有分歧，双边关系也曾出现过几次矛盾，有些具体的分歧——比如对南中国海主权问题的认知，大家的意见就不全然一致，两国领导人内心都懂得。但重点是，即使分歧存在，大家依然可以当“老朋友、好朋友”，个中关键就是彼此有求同存异的智慧——求大同而存小异。在当前高度不确定的国际形势下，新中之间的“大同”，包括新加坡对中美关系的态度，对台湾问题的立场，也包括新加坡继续与中国深化合作的决心，还有新加坡对中国发展的长远眼光。李资政在苏州就讲到：绝不能低估中国人民渴望国家成功、屹立于世界之林的决心。

在中美关系山雨欲来、特朗普即将上台之际，有中国评论人谈到李显龙在中美之间扮演中间人的可能性，像过去李光耀曾经发挥过的类似作用。那个时代恐怕已经过去，这点新加坡很清楚。但是李显龙担任总理的20年中，逐渐在国际上建立他的地位与影响力，他与中美各界领袖多年直接往来，洞察中美双方的政经发展与世界动态，提供他的洞见，在国际上说些公道话、尽力发出有智慧的中道之声，促成相互理解，应是力所能及的事。此趟访华之前，李资政本月初刚对美国进行了为期九天的访问，他肯定有第一手观察，对美国的政治氛围形成自己的解读。同样的，他在美国，或者在新加坡接见美国的参众议员时，也必然能够与美方交流自己对中国现状的看法。

细数起来，通过求同的智慧、存异的勇气，并始终坚持原则与本国利益，不畏惧说真话，新加坡形成了小国与大国的相处之道，其要义非外人所称的外交“平衡”二字所简单概括。李显龙换上了资政的头衔，地位更超脱了，也开始继承父亲李光耀的衣钵，尽管方式不完全一样。这大概不是李资政本人有意的设计，而是当前国际形势与时代的需要，相信他也会在新的身份下，为区域的和平问题贡献智慧，以此继续为新加坡人民谋福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