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伟中：看见台湾的美丽与哀愁

星期四（9月21日）早上9时21分，我的手机突然发出震动、响起警铃。急忙打开一看，原来是台湾中央气象署发到全台手机的一则短信。

短信以触目的黑底设计写着：“国家级警报！（国家防灾日演习）地震速报演练，临震应变‘趴下、掩护、稳住’。”

1999年9月21日发生的九二一大地震，是台湾战后最大的自然灾害。里氏规模高达7.3级，造成2515人死亡、29人失踪、万人受伤，另有五万栋房屋全倒、五万栋半倒。台湾随后把每年9月21日定为防灾日并举行地震演习。

思绪拉回24年前的九二一大地震当天，还记得一位从台湾到新加坡工作、正筹备结婚的大学朋友几乎情绪崩溃。因为她老家就在震央南投。好不容易与家人联系上，得知房子虽然毁了，但父母都安好，她才略得安慰。

历经漫长的灾后重建，朋友的亲人和无数灾民逐渐搬回老家。印象深刻的是，当时包括新加坡在内的各国迅速派出救援队伍、热心捐献善款，台湾各地义工也在小学校园煮大锅饭帮助灾民，展现互助送暖的民间活力、人溺己溺的大爱。

灾后的台湾也不分蓝绿，出钱出力走出震殇，修订防灾和灾后重建相关法令。在政治攻防和口水的轰炸下、天灾人祸的哀愁中，台湾最动人的风景，始终是浓浓的人情味。

我在灾后已两度走访南投，发现它真是青山绿水的旅游胜地，尤其山上的清境农场气候宜人，让人仿佛置身欧洲庄园。

最近趁休假去看了一个展览，意外发现已故的空拍导演齐柏林，原来也是造就南投的功臣之一。

齐柏林在2013年获颁金马奖的纪录片《看见台湾》，不只从高空拍到无数迷人美景，也拍到南投清境农场的好些民宿有环保和安全问题。

在纪录片上映和得奖同一年的2013年11月29日，台湾行政院为此成立“国土保育专案小组”，大规模厘清调查南投清境农场区内的民宿，随后进行相应改进措施。

《看见台湾》最近举行十周年摄影巡回展，我看了几次，跟着导演的摄录镜头，看见台湾的美丽与哀愁，也感受到它对社会的深远影响力。

齐柏林是如此深爱台湾土地，一生花了25年、飞了2500小时，空拍了数十万张台湾山川、海洋、湖泊、稻田、城市的照片和无数影片。

跟着齐柏林的高空俯视视角，仿佛如鹰展翅，看到巍然耸立的峻岭大山、婆娑闪耀的海洋，也目睹破碎崩塌的边坡危崖、浑浊泥泞的长河野溪。

台湾独特的山海景观，确实有着惊人的美丽，但它也同时承受天灾破坏、人祸污染。许多满目疮痍的画面，让人感受到深深的哀愁。

2017年6月8日，齐柏林为续集《看见台湾2》举行开镜记者会。人有旦夕祸福，两天后他到花莲空拍勘景时发生坠机意外，与摄影助理陈冠齐、机师张志光一同罹难，终年52岁。

壮志未酬，影响仍在。齐柏林唤起了社会对环保的关注、推动政府解决至少16项国土保育问题。他去世后，亲友设立基金会，进入校园播放纪录片、鼓励年轻人以镜头记录台湾，包括明年要推出《看见台湾3》，准备深入山林、潜入海底，探寻台湾不同面貌。

我想，台湾之美或魅力元素，除了来自鬼斧神工的自然美景，也包括丰饶的蔬果物产、老百姓的中文驾驭能力，以及令人自在的民主自由氛围。

而台湾的悲情根源，或许也正是这些美丽和幸福，能否继续保存和保存多久？

全世界都关注两岸从1949年分治以来未解的内战问题，会不会随着台海政治分歧加深、军事局势持续升温，而终须以一战来解决？两岸能否和平共处？

台湾大学政治系教授张登及最近撰文指出，两岸面对的棘手现状是陆美台之间的战略互疑，即“北京不相信台湾不以武谋独，美国不放心大陆不以武促统；不统与不独没有交集，大家又去加码军事，最后不武也难以维持”。

他建议，台湾应把“不统、不独、不武”的战略保证，进化为三者交集的动态均衡，并在三方面都发挥主动性：不在大陆于人类共同价值取得公认更好成绩前推动统合；不在两岸民意任何一方反对下改动宪政秩序；不参加第三方军事冲突。

我同意张教授的判断：不独不武有利于大陆继续中国式现代化需要的外部环境，不统不武则受到目前多数国家欢迎；现阶段大家在交集中竞争，总比枕戈待旦更为有利。

如何保存台湾的美丽、纾解台湾的哀愁？身为局外人也只能旁观和祝福，并期待领袖们发挥政治智慧、台湾人民以选票做出睿智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