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察：台湾“蛋蛋的忧伤”

台湾持续了一个多月的进口蛋争议，以台湾农业部长陈吉仲星期二（9月19日）的请辞，为民进党政府和民进党籍总统参选人赖清德的选情暂画下止损点。

这已是陈吉仲第二次请辞。台媒报道，陈吉仲据传在17日请辞获慰留，19日请辞才获准。他在长达2000字的请辞文中重申，专案进口鸡蛋是对台湾消费者和农民权衡之下最好的做法。

据台湾行政院同一天发出的新闻稿，陈吉仲近日多次向行政院长陈建仁表达歉意，并说社会纷争难以平息，让专案进口鸡蛋政策效益和目的失焦，他必须担负起政务官的责任。陈建仁尊重陈吉仲的决定，允准他辞职，并于星期四（21日）生效，让陈吉仲成为仅在任上51天的农业部长。

对于陈吉仲的辞职，不少支持者在他脸书下打气。“部长辛苦了”“政务官的典范”“台湾这几年农业的进步，有目共睹”。也有网民呛声“部长有空写请辞文，没空把争议厘清、问题解决再走？”“行政院院会星期四要提的报告，星期五立法院开议，都可以直接闪过耶，太会了吧。”

进口鸡蛋争议也成台湾朝野攻防焦点。

在野的国民党指蛋荒演变成全台食全危机，陈吉仲却“溜之大吉”，非常不负责任。国民党19日发新闻稿大玩文字游戏，指进口蛋争议“吉仲要害”重伤民进党，又指“蛋怨人长久”民怨蔓延，连民进党内部都有不满声浪，实在是“慌蛋至吉”。

民众党总统参选人柯文哲竞办发言人陈智菡也批评陈吉仲，拍拍屁股一走了之，是看到现任副总统、民进党总统参选人赖清德的民调失血，想避“仲”救“清”（赖清德），但人民已经对民进党毫无信心。

进口蛋疑云

为解决台湾蛋荒问题，台农业部（前台湾农委会）今年3月起，从巴西、土耳其、泰国、澳大利亚、美国等地进口鸡蛋。

今年8月，从巴西进口的一批鸡蛋被检验出禁止使用的动物抗生素，由此引发后续一系列围绕进口蛋的争议。

首先牵扯出来的是进口巴西蛋的厂商“超思”。据台湾《民报》报道，超思去年9月才成立，公司注册地点在民宅，注册资本额仅50万元（新台币，下同，2万1299新元），却受农业部上亿补贴，从巴西进口了8814万个鸡蛋，进口数量占专案进口鸡蛋的近六成。

其次，9月上旬有一批巴西进口蛋被发现进口时间为5月30日，有效日期却标为10月5日，长达四个月的保鲜期，引发民众对于食品安全的担忧。

此外，进口鸡蛋还有损耗过大的问题。台农业部数据显示，有超过5400万个鸡蛋因损毁过期而必须销毁，其中巴西蛋占超过八成，损耗金额超过2亿元。

新北市星期一（9月18日）查获两万公斤进口蛋液标注为“台湾产”，也引起在野党和民众质疑进口蛋流向不透明。

对于进口厂商超思，农业部自8月下旬起连发几条新闻稿，称政府补贴超思为不实报道，不存在补贴特定对象的情况。农业部9月6日还公开了与超思的合约内容，以证明没有图利业者的空间。

农业部还对鸡蛋的制造日期和洗选日期作出说明，称标示为10月5日到期的鸡蛋应为9月24日到期，是洗选业者标示错误。所谓洗选，是指透过水洗与分级处理，清除蛋壳上的污秽与细菌，并剔除裂壳蛋，可有效减少病菌随着鸡蛋传播。

至于损耗过多，陈吉仲9月16日在记者会上解释，是为了维护粮食安全，没有需求就不需释出库存，损耗是必要的开销。

陈吉仲同日还首次公布进口鸡蛋的四种流向，包括洗选后上架贩售、加工成蛋液或茶叶蛋等、转为库存，以及洗选、运输的损耗。

此外，农业部官网星期二（19日）开设了“专案进口鸡蛋专区”，公布各业者的鸡蛋进口量、进口鸡蛋库存和3至7月进口鸡蛋流向表。

不过，农业部过去几天的举措并未能平息外界对进口鸡蛋的争议。YouTube频道“野电视94强”9月14日发起网络民调，超过1万1000人投票认为，“陈吉仲应该下台才对”。

避“仲”救“清”？

好些台湾舆论分析认为，陈吉仲请辞获准是为了替现任副总统、民进党参选人赖清德民调下滑止血。

《美丽岛电子报》董事长吴子嘉19日的晚间政论节目《关键时刻》称，陈吉仲请辞一事两天内反转，关键在于赖清德人马，因为想力挽受到鸡蛋争议暴跌的民调，逼宫蔡英文。不过，台湾府20日驳斥“逼宫说”传闻，称全属无稽之谈。

中时电子报主笔室快评写道，绿营内部有两派势力在争斗，一派认为陈吉仲此时离开会将火从农业部烧到高层，因此不赞成他去职；另一派则认为巴西蛋事件已难以收拾，陈吉仲应尽速去职，才不至波及赖清德的选情。

9月以来，赖清德的民调呈现下滑趋势，甚至在有的民调中跌破30%。“CNEWS汇流新闻网”本月4日公布的民调显示，赖清德支持率跌至29.7%；根据关键调查有限公司的民调，赖清德的支持率更是跌到了29.4%。

陈吉仲宣布辞职的隔天（20日），赖清德出席活动时被记者喊话“陈吉仲请辞是不是为了挽救民进党选情”，赖清德仅微笑走过，并未作出回应。

台湾蔡英文星期三在高雄参加活动，被问到“如何看待陈吉仲请辞”时，同样只对媒体微笑，并挥手致意，没有回答。

蛋荒如何解？

受禽流感影响，台湾的这场蛋荒从2022年春节后开始，延烧至今。

据陈吉仲今年3月在立法院透露，台湾的鸡蛋缺口达每天80万至100万个。但据业界估计，台湾鸡蛋缺口远远高于这个数字，应在每天300万个左右。

与鸡蛋缺口相伴的是蛋价持续走高，从2月的批发价每台斤（600克）52元上调至3月的55元。9月以来受到进口蛋争议影响，有些商家还自行将本地产白蛋上调至每台斤65元。

自1970年代起，台湾鸡蛋产销实行“统一包销制度”，即不论蛋农每天生产鸡蛋的大小、品质，蛋商都会以统一的价格收购并销售。

鸡蛋的价格则由政府、蛋农、养鸡协会、蛋商公会、运销商和专家学者等组成的“中华民国养鸡协会台湾蛋鸡事业产销督导委员会”商研决定。但由于蛋农在委员会最多只占四成，蛋价长期掌握在大型蛋商手中。

与此同时，台湾政府为了平抑物价，长期以来“冻涨”鸡蛋价格，虽然让没有竞争力的蛋农能在鸡蛋过剩时存活下来，但也让蛋农缺乏诱因投资增产。

比如今年3月底台湾从澳洲进口500万个鸡蛋，由于空运较贵，有专家质疑政府恐怕要倒贴3000万元时，陈吉仲就曾表示，会全额吸收增加的成本。

虽然澳洲的鸡蛋运费较贵，但台湾也并未考虑中国大陆的鸡蛋。中国全国台联副会长、全国人大代表邹振球曾在今年两会期间提出依靠大陆解决台湾蛋荒，但一些台湾网民调侃“蛋中有弹”。

台湾的蛋荒愈演愈烈，根源也在于鸡蛋行业的产业结构性问题。2021年台湾家禽统计手册统计，全台1613个蛋鸡场中，传统鸡舍占比高达91.7%，禽舍老旧既导致鸡蛋生产率低，也更容易传播病毒，造成供蛋不稳定。

总之，陈吉仲请辞虽然能为赖清德选情暂时止损，但台湾的蛋荒恐怕还将持续下去。如果只依赖进口，而不从根本上提高台湾的鸡蛋生产水平、改善供销制度，蛋荒问题依旧会让民进党成为在野攻击的靶子，估计下一任农业部长的路也不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