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庆成：香港的千亿财赤之苦

踏入12月，香港近日终于迎来久违的冬天，气温骤降至10多摄氏度，市民出外都要穿上大衣。财政司司长陈茂波上周出席立法会会议时，也公布一个寒意凛凛的坏消息：本财政年度的财政赤字预料将达1000亿元（港元，下同，172亿新元），是连续三年录得千亿赤字。

陈茂波今年初宣读新一份财政预算案时，预测本年度赤字只有481亿元。岂料言犹在耳，官方的估算在短短大半年后竟大增一倍。若不是港府将今年发行的新债当作收入计算，本年度的财赤金额恐怕还不止这个数字。

1000亿元是什么概念？港府在历史高峰时期一度坐拥逾万亿元的财政储备，相当于政府两年多的总开支。不过，这几年官方不断大洒金钱抗疫，储备金在今年10月底已跌至约5700亿元，不足以维持港府一年的支出。

更甚的是，陈茂波近日也调整年初的说法，把恢复收支平衡的目标由三年内变为“三数年之后”，意味着未来数年官方仍要面对财赤问题。按此趋势发展，港府储备金随时在未来十年八载花光。难怪千亿财赤的字数一公布，随即引起社会哗然。

陈茂波解释，香港财政赤字的扩大主要源于全球经济增长放缓等因素，导致港府的主要收入来源——卖地收入、楼市印花税及利得税等均显著下滑。尤其是地价收入，在本财年首七个月仅实现37亿元，远低于预算的330亿元。这让政府的财政储备跌至10年来的新低。然而，香港财政状况不容乐观，背后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港府的经常开支猛增。

港府多年来一直恪守审慎理财、量入为出的原则。过去几年的社会运动加上冠病疫情，迫使官方不断增加在民生福利方面的开支，经常开支暴增。

以长者2元乘车优惠计划为例，港府10多年前推出这项政策的原意，是要让65岁或以上长者过上较好的生活。上届政府没有正视香港人口老龄化的严重性，突然把申请门槛的年龄降低至60岁。结果，符合优惠条件的人数急剧增加，项目的开支很快就从2019至2022年度的12亿7000万元，攀升到2023至2024年度约40亿元。

政府连年财赤，无疑加剧港人对港府财政管理能力的质疑。多家香港媒体近来不约而同地引述资深商界人士表示担忧，称若新一份财政预算案未能拿出具体方法开源节流，可能会影响海外评级机构对香港的信贷评级。

要解决逾千亿的财赤问题，来来去去离不开开源和节流两大招。在开源方面，本届特区政府近年己积极推出不同措施，包括开拓中东、亚细安等新兴市场，以及主动“抢企业”招商引资。平心而论，这些措施长远来说有助增加香港经济动力，但对于解决当前财政紧绌问题可谓远水救不了近火。

有人于是针对政府收入来源狭窄的问题，建议官方开征新税，但港府对开源的做法颇有保留。陈茂波已表明不希望加重市民尤其是中产人士的负担，以及要顾及香港整体营商环境。

换言之，港府短期收效方式只有节流，控制或缩减支出，但民生福利往往易放难收，在社会遭遇的阻力巨大。例如港府正在检讨缩小长者2元乘车优惠计划的规模，大部分港人都不希望“减甜”，批评官方的做法“凉薄”。

有港媒则披露，政府部门日后花钱已不可能像过往好景时一样“疏爽”，即使近年获得政府大力投资的创科业也不例外。据悉，创科局早前知会香港五个研发中心，例如香港应用科技研究院、香港纺织及成衣研发中心，政府对它们的资助仅止于2028年，五个中心过后要自负营亏。

港府在2001年也曾面临财赤问题，当年实施公务员减薪以节省开支。近年香港公务员薪酬占政府经常开支逾两成，不少人于是提议港府学习中国大陆削减公务员薪酬，与市民共渡时艰。不过，港府至今不置可否。

有人分析，这是因为公务员的薪酬开支在1100亿元左右，即使要求所有公务员减薪一成，也只能为政府节省约110亿元，对解决财赤的贡献不大，反而会打击公务员士气。

此外，公务员减薪也会导致其他问题。譬如，香港大部分公营机构及大型企业皆会参照公务员的薪酬水平调整员工薪酬。若港府向公务员动刀减薪，各大企业也将会趁势减薪。打工仔的收入下降，便会减少消费，导致香港经济雪上加霜。

无论如何，香港作为高度外向型经济体，很容易受外部环境影响。随着特朗普再次回归当选美国总统，中美关系的未来恐怕不太乐观，为香港经济带来更大的变数。港府无意开源，就要加大节流力度。若公务员不减薪，官方如何在其他领域节省开支？香港社会正在静待港府如何出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