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察：重庆官场因“广阳岛事件”再陷动荡？

重庆官场本周发生新一轮震荡，该市市委政法委书记陆克华星期一（11月4日）被通报任上落马，成为今年重庆“首虎”。事发隔天晚上，重庆南岸区长王茂春、重庆市城市建设投资集团公司（重庆城投集团）董事长王岳两名厅级官员也证实被查。

上述三名落马官员的交集点，是曾在2021年前后共同参与管理开发位于重庆主城东侧10公里处、作为长江上第二大岛屿的广阳岛，并还在当年10月下旬共同亮相一场关于介绍广阳岛规划的新闻发布会。

广阳岛是2017年后孙政才时代以来，重庆高层标榜的自然生态旗舰项目之一，目前总投资而已达125.2亿元（人民币，下同，23.3亿新元）。不过，即便经过多年开发，广阳岛至今仍是一座无法正常投运的“荒岛”，投入产出严重不成正比，每年需要投入约2亿元维护费用，引发山城舆论议论。

这也意味着在薄孙（重庆两位前市委书记薄熙来、孙政才）时代后，一批官员齐落马的现象再度重现山城，并再次表明尽管重庆自2017年以来持续致力于肃清政坛流毒，仍不足以完全遏制腐败现象。

陆克华曾在住建部分管房地产市场

中共中央纪委国家监委官网星期一通报，陆克华目前正接受审查调查，他由此成为今年以来第51名被查的的中管干部。

陆克华是重庆“一把手”袁家军前年底主政重庆以来、市委中首名落马的高官，也是2022年中共二十大以来，重庆被查的第三名高官。此前被查的两人，分别是重庆人大常委会前副主任郑洪和重庆前副市长熊雪；陆克华和熊雪曾在重庆市政府共事逾五年。

陆克华也是继中共青海省委政法委书记杨发森之后，又一名在任上被查的省级政法“大老虎”。

60岁的陆克华来自安徽枞阳，是拥有农学硕士学位的高级工程师，曾在中国建设部（住房和城乡建设部前身）房地产业司工作长达15年。建设部2008年更名住建部后，他担任城市建设司司长近七年，2015年3月升任住建部副部长，分管房地产市场、保障房建设和棚户区改造等领域。

没有地方工作经验的陆克华，2018年1月从中央空降重庆出任副市长，负责城乡建设、交通等工作。

他前年6月首次接重庆本土官员李明清（现任重庆市委专职副书记）的班，成为市政府副市长中排名第一的常务副市长，负责发展改革、财政等工作。

重庆市人大会议去年1月选出新一届市政府领导班子，陆克华接任重庆市政法委书记，时隔逾半年再次与李明清“交接班”。

陆克华落马的消息并非突如其来，《联合早报》早在半个月前已听到他被查的传闻。陆克华最后一次公开露面是在10月21日下午主持召开重庆一场工作会议；之后，他连续缺席该市多场重要会议，引起部分当地媒体关注。

袁家军星期一主持市委常委会扩大会议，与会者表示坚决拥护中共中央及中央纪委国家监委决定，强调要以零容忍的坚决态度惩治腐败，一旦发现问题就立刻查处，坚决打赢反腐败斗争攻坚战与持久战。

有中国媒体猜测，陆克华落马可能与他在住建部任职逾28年的履历有关。中央巡视组今年曾进驻住建部三个月左右，7月完成巡视工作。

“广阳岛事件”可能才是陆克华被查导火索

不过，陆克华被查似乎另有其因。就在他落马隔天（11月5日），重庆南岸区长王茂春、重庆城投集团董事长王岳也被通报接受审查调查。

公开信息显示，陆克华担任重庆副市长期间，曾担任广阳岛片区长江经济带绿色发展示范领导小组副组长，王岳则曾出任该领导小组办公室常务副主任。《中国经营报》星期二指出，“广阳岛事件”可能是陆克华被查的导火索。

在2021年10月21日当天，陆克华、王茂春、王岳三人曾一同亮相一场市级新闻发布会，介绍广阳湾智创生态城规划的相关事宜。

公开简历显示，54岁的王茂春是重庆本土官员，来自主城以南的綦江，拥有市委党校研究生学历，以及高级管理人员工商管理硕士学位，仕途从未离开重庆，曾先后在主城南部的巴南区、重庆市委组织部、统战部等担任不同职务。

王茂春2016年10月起，在广阳岛所在的南岸区担任中共区委副书记，2019年4月兼任重庆经开区党工委副书记、管委会主任等职。他2021年9月任南岸区代理区长，隔月转正，直至此次被查。

王茂春近年不断大力宣传推广广阳岛项目，他2021年下半年出任南岸区政府一把手，时值广阳岛生态修复主体完工，正式进入项目建设阶段。

51岁的王岳是四川岳池人，拥有工学博士学位，并同时具备正高级工程师、高级经济师、注册城市规划师等多个专业资质。

王岳曾先后在主城西南部的九龙坡区、重庆市规划局、市规划和自然资源局等单位任职。他还曾担任重庆广阳岛绿色发展公司执行董事、总经理等要职，去年10月转任重庆城投集团中共党委书记、董事长，直至此次被查。

《中国经营报》指出，王岳实际上早在9月底可能就已被查，他的个人职务信息9月30日从重庆城投的官网消失。

已成立逾30年的重庆城投集团，直属重庆市政府管辖，是专业从事城市建设、投资、运营的国有大型企业集团。集团去年末资产总额1849亿元，有4200多名员工，在山城的地位至关重要。

重庆舆论近月对“广阳岛事件”议论颇多

广阳岛位于重庆主城铜锣山、明月山之间的长江段，是长江上游最大的江心绿岛，曾有广阳坝、广阳洲等别称。

该岛陆地最长处距离约七公里，最宽处距离约两公里，枯水期面积约10平方公里，蓄水期面积约6平方公里。岛上在上世纪抗日战争期间曾设机场，之后改为国营农场、国家体育训练基地等。

2010年，南岸区成立重庆市长江广阳岛生态示范区开发建设管理委员会。隔年，广阳岛启动大规模征地拆迁，拆迁三个村、3125户，安置1万多人，2014年基本完成拆迁。

2017年以前，广阳岛定位为商业居住开发为主，并以美国纽约长岛居住区为开发样本，最多时曾规划300万平方米房地产开发量，生态环境和生物多样性一度遭到严重破坏。

在后孙政才时代，重庆叫停广阳岛商业开发并还岛于民，将广阳岛定位为生态岛。2019年4月，作为国务院协调机构的国家长江办正式函复，支持包括了该岛与两岸合共168平方公里土地的广阳岛片区，开展长江经济带绿色发展示范，启动建设广阳岛国际会议中心、长江书院等设施项目。

广阳岛片区长江经济带绿色发展示范建设领导小组（陆克华曾任小组副组长）办公室，与目前仍是广阳岛区域发展主体公司的广阳岛绿色发展公司（王岳曾任总经理）合署办公，推进生态岛加快落地。

尽管王岳2023年已担任重庆城投一把手，但他同时还在广阳岛兼任职务。广阳岛绿色发展公司是市属国有企业，注册资本金30亿元，成立于2019年，王岳从一开始就担任公司法人，最新工商资料显示他仍担任该职。

《中国经营报》指出，重庆舆论近月对“广阳岛事件”议论颇多，事件指的是在市政府斥资百余亿元开发多年后，广阳岛至今只建成一座绿植小岛，以及一个高规格会展中心和两个配套酒店，投入产出严重不成正比，每年还需投入约2亿元维护费用，因此被人举报，一批官员随即被查。报道引述多个信源显示，曾担任广阳岛开发市级分管负责人的陆克华，被查可能就与此有关。

报道称，陆克华在建设领域深耕多年，但他的长板同时也是他的短板；人们认为他太懂招投标中的操作机关，反而中了“机关”。

广阳岛绿色发展公司今年10月中也曾发消息，指重庆第八巡视组10月10日召开巡视动员会，将在广阳岛绿色发展公司工作两个半月左右。

群体腐败需回归到制度层面解决

重庆官方本周在市级和区级层面密集宣示反腐决心。陆克华落马同日，袁家军主持召开的中共市委常委会会议，要求推进政治监督具体化、精准化、常态化，持续修复净化政治生态，进一步压紧压实管党治党政治责任，严格落实主体责任，压实“一把手”第一责任人责任。袁家军并要求重庆各级纪检监察机关抓早抓小、防微杜渐。

袁家军也要求重庆各级领导班子和全市领导干部自觉抵御各种腐蚀和诱惑，坚守廉洁自律底线，勇于同各种不正之风和腐败现象作斗争。

中共南岸区委书记许洪斌星期三（11月6日）则主持召开会议通报王茂春被查情况，要求党员干部保持对权力的敬畏，公正、依法、为民、廉洁用权，做到一心为公、一身正气、一尘不染。

据广阳湾智创生态城星期二在微信公众号发布的消息，许洪斌11月1日也在南岸召开国企集中廉政谈话会，要求从严从紧、真刀真枪推进国企反腐败工作，深化国企腐败治理，持续释放有腐必反、有贪必肃强烈信号。

重庆再现一批官员齐落马现象，事实上表明2017年的官场整肃行动，可能仍未完全有效清除腐败土壤。官方不断召唤官员干部的良心和道德感，而没有更多重点强调法律法规，表明法律震慑贪官的力度和效果可能还有加强的空间。

重庆市长胡衡华今年初作政府工作报告时，已预告今年将持续推进清廉重庆建设，坚决反对和惩治腐败，加强审批监管、投资融资、工程建设、公共资源交易等重点领域的制度建设。

这恰恰也侧面反映出制度建设在山城反腐行动中，可能仍显不足并迫切需要进一步完善，以更早更好遏制广阳岛事件这类事件影响范围蔓延扩散。官场存在的群体腐败，需要更多地回归到制度层面上解决，否则可以预期，这不会是一批官员齐落马最后一次在山城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