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丹旭：中国民间如何哀悼李克强

七个多月前才从中国第二把交椅上退下来的中国前总理李克强，上周五（10月27日）因突发心脏病猝然离世，引发各界震惊。

中国官方星期二（10月31日）通报，李克强的遗体已在他逝世当天由专机从上海护送至北京，将于11月2日在北京火化。当天，首都天安门、新华门、人民大会堂、外交部，各省区市中共党委和政府所在地，香港特区、澳门特区，各边境口岸，对外海空港口，中国驻外使领馆将下半旗志哀。

这是继上周五李克强逝世的简短消息和正式的讣告后，官方第三次发布与李克强相关消息。官方对李克强的治丧规格，与2019年去世的中国前总理李鹏一致。不过，中国民间对李克强的悼念比四年前对李鹏的哀悼更为广泛。

过去几天，中国民间以各种方式纪念这位卸任不久的前领导人。上周五以来，不断有民众前往安徽滁州市定远县李克强的祖居，以及他年少时住过的安徽省文史研究馆大院现址、合肥市红星路80号献花。

现场照片、视频显示，这些故居的周边摆满鲜花，犹如花海，到场鞠躬、献花的民众络绎不绝。好些花束上系着卡片，上头写着缅怀的字句，以及李克强生前的金句。有人形容，这是“倾一城之花，只为送一人”。

李克强曾在河南担任省长、省委书记多年，在他当年提出规划的郑州郑东新区，人们在中央公园的如意湖边摆放鲜花和李克强的巨型遗像，表达对逝者的哀思。

社交媒体上流传的照片也显示，上周末一名参加郑州马拉松的跑者，在透明的背袋中放置了李克强的黑白遗像，人群中也有跑者举着印有“克难攻坚，强国有道”的旗帜。

互联网上，李克强身前一些让人印象深刻的语录被再度转发，例如他在总理记者会上说过的“大道至简，有权不可任性”“长江、黄河不会倒流”，以及他直言中国有6亿人每月的收入也就1000元（人民币，约187新元）。也有人转发他在灾区前线留下的身影——在简易的帐篷里用榨菜下稀饭，在探望灾民时脚踩泥巴。

中国上一次广泛悼念一名逝世的领导人，是去年12月初96岁的中共前总书记江泽民辞世时。官方当时以极高规格为江泽民治丧。他的遗体由专机送抵北京时，中国官方等中央高层到机场迎灵；火化前，中国官方等中共领导人到医院送别，并护送灵车至八宝山革命公墓；官方还为他在人民大会堂举行隆重的追悼会。

江泽民去世时，中国民间也掀起过一轮怀念“长者”的声浪。去年底，正值中国疫情快速扩散，各地仍处于严厉防控下，多地爆发抗议浪潮，在江泽民去世后的那几天，民间弥漫着对江时代的怀念，尤其是那个年代社会对于言论宽松包容、中国加速融入世界、经济发展蒸蒸日上的积极氛围。

如果说对江泽民的追思是对那个时代的怀念，这一次民间对李克强的哀悼中，则充斥着惋惜情绪。

李克强退休不久，总理的形象仍深刻于很多民众心目中，民间大量的哀悼是对一位总理的质朴敬仰；年仅68岁骤逝，也让人感叹人生无常。

许多人也委婉地为他政治生涯中的曲折叹息。李克强是中国历任总理中学历最高的，一度被视为中国最高职务接班人的热门人选。但在他担任总理的十年，在中央强势下，国务院对决策的影响力被削弱。他的个人性格局限叠加中国政治环境限制，李克强尽管在一些场合设法发出稍为不同的声音，绝大多数时候仍服从中央，他也因此成为中国多年来的总理。

李克强担任总理的十年，中国的内外部环境发生巨变。前所未有的外部压力下，安全问题被置于经济之上，官方收紧舆论环境，越来越意识形态化；三年疫情导致经济承压，民营经济领域在经历强监管后，至今无法恢复信心，中国又面对中美关系恶化下的脱钩风险。作为弱势的总理，李克强的理念其实并未真正实践，如今一些人把他重开放和改革的思路，视为不同于当前道路的另一选项。有舆论因此也在悼念中，重提李克强生前说过的一些话，并用今年3月他在告别国务院时说的那句“人在干、天在看”，含蓄地抒发对当下的情景。

过去几天，官方对这样的情绪高度警惕，微博等社交媒体上与李克强相关的帖子大都转为精选评论，讨论被限制在有限的范围。和江泽民去世时一样，哀悼李克强的声浪预计将在11月2日追悼仪式后淡去，不会掀起太大的波澜。伴随着中国民众一句句“一路走好”，这位给外界留下开放、亲民、务实印象的领导人也将走入历史。